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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鳳家寨
可能是又有人去我家找鳳嬤嬤說我又發瘋了,坐在山坡上的我揉著額頭上的包,遠遠就看見鳳嬤嬤在一幫孩子圍繞下來坡上找我。
其實,我也沒幹什麼,只是用頭和坡上碗口粗的翠竹較量了幾下,輸了後又沮喪地喊了兩嗓子。說實在的無論是寨子裡的大人還是孩子早都應該對我這種行為見怪不怪才是。
怎麼說在過去七年裡我基本每隔三四天就這樣一次,只要有人見著就會火燒屁股似的跑去告訴鳳嬤嬤我在寨後的竹林裡發瘋,而我被找到後就會被她牽著手,走過寨子裡那條唯一還算得上寬敞的土路,滿臉倔強地迎著滿寨人投來的鄙夷目光回家。那些目光的意思無非是:這孩子是瘋子!這來路不明的孩子又傻又瘋!這古怪的孽種就不該在寨子裡等等。
我不知道鳳嬤嬤是不是因為輿論壓力太大被我折磨地接近崩潰,但開始兩年她回家後還對我說些話,至於說些什麼我那時苗語還在學習階段聽不太懂,可等我這門外語終於達到會話水平時,她也不說了,大概是怕我幼小的頭腦記住什麼不該記住的。
但我還是記得有次我頭腫的特別厲害,她邊給我揉頭上的包邊心疼地說過,你這樣我可怎麼和你娘交代之類的話。此後,就在沒聽她提過我娘和其他親人的事。
現在她每次把我領回來後,關上門後既不教訓我也理我,只是偶爾無奈地看上我兩眼,但我知道她看見的是比她還無奈的眼睛。
七年前,我掉進後海再睜開眼睛時,就發現自己嚴重縮水了,一抬胳膊瞧見的手和癢癢撓差不多大,一踢腿整條腿才一尺來長,肉乎乎的腳像剛出籠的狗不理包子。我滿屋找我媽,心想我就是掉進了後海摔成了植物人,肌肉也不至於萎縮成這樣啊。誰知道提嗓子一喊,居然是一聲清亮稚嫩的嬰兒哭聲,我當時就暈了過去。
其後幾個月,我一直沉浸在對自己鑿漏冰面的大悔特悔之中,想起來就悔得放聲痛哭一場,午夜夢迴想周星星和尼古拉斯。凱奇時也哭,想吃烤鴨和冰淇淋時也哭,有一次想到才用了一個月的美容年卡和新買的節水馬桶,我一口丹田氣上來哭了兩個來時辰,最後我成了寨子裡遠近聞名的夜哭郎。
除了用痛哭發洩我的不滿外,躺在搖籃裡我也努力思考過自己是怎麼來到了這裡的。我不知道我是靈魂附在了別人的身體上,還是轉世投胎時沒有喝孟婆湯,或是那湯的配方沒有與時俱進,消除不了我這個現代人的記憶,不然我何以回到了古代擁有了一具嶄新的身體卻還儲存著前世的記憶,如此複雜的問題直到如今我也搞不清楚。
但我用七年時間明白了,我投身在了素有彩雲之南之稱的古代雲南,(我如此確認這是古代,是因為七年來不要說手機電視,我連輛腳踏車都沒看見過。)居住在一個以鳳姓為主,叫鳳家寨的苗寨中,也就是說我從一個現代漢人變成了古代少數民族,這還不算令我最鬱悶的,最令我吐血的是我從我媽的寶貝獨生女成為了古代人人鄙夷的私生女。七年間,我聽到的孽種倆字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以本寨三十七戶,總計一百二十六人算,每人稱我孽種次數為六點三四九二零無限迴圈次。
相對我這個現代靈魂,我覺得鳳嬤嬤才真是厲害角色,七年來,她不僅要頂著代人撫養私生女的壞名聲,還要忍受我這種一對生活不滿就去頭撞翠竹的怪小孩,沒垮掉EQ算很高了。
而我的親孃,我猜她是有些地位的,因為七年來我和鳳嬤嬤衣食不缺,她也不讓我做任何事,更沒有教過我農活,只是有時間時教我學些織錦、刺繡之類的女紅,我不感興趣玩膩了也不強求,這樣我就有非常充足的時間怨天怨地了。對鳳嬤嬤我從沒問起自己親爹親孃的事,一來我對他們沒有親近感和歸屬感;二來,也不願意鳳嬤嬤為難,回頭問起她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出一段血淚史來我也受不了,而最重要的是在我意識裡,我爸媽就是那兩個有點絮叨的北京小老頭小老太。
但我親孃還是蠻關心我的,經常神出鬼沒的出現,悄沒聲地就摸進寨來看我,可每次都面罩青紗,讓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只有一次我為了回到現代一骨碌從坡上滾進了池塘,希望重蹈後海事件覆轍,結果卻得了風寒,高燒不退昏睡了三天。曾經一度醒過來朦朧間感到有人緊緊抱著自己,臉貼著我的臉溼溼的,許久後,她把我放下,看見我正睜著眼看她,眼眸裡閃過一絲異樣。可我們對視了沒多久,我就又昏睡了過去。
我病好後鳳嬤嬤還曾試探過我是否還記得她的容貌,被我裝傻糊弄了過去。但她的臉我卻牢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