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了父母都會開始給她一點點置辦出嫁那天要佩戴的銀飾。
其實我知道她是在哄我,按苗家慣例女兒的銀飾多數是從母親那裡繼承來的,可我那娘顯然不會把她樣式精美古怪的銀飾給我,洩露了她自己的身份,所以只好給我買。
這半年下來現在我已經有了銀帽,花梳,插針,髮簪,耳環,臂釧,胸牌。其中我最中意的是銀帽,它一尺來高,總體看上大下小,沒有頂,下沿一圈吊墜著銀鈴型的流蘇,戴上時流蘇齊眉一走一動聲音清脆悅耳,感覺超好。上沿是用簧形銀絲和帽體連線起來的銀花、銀鳳、銀蝶顫枝,因為鑲嵌連線得多,看起來銀光閃爍珠翠滿頭的感覺,上下沿中間的帽圍十公分左右佈滿動物花卉形象,又疊飾了鳳鳥蝶等單體銀片,層層疊疊,繁複美麗。鳳嬤嬤剛剛帶我買回來時,我喜歡的天天戴著在家裡走,後來脖子實在挺不直了才收起來。
“別在鬧了。”一個溫柔的聲音說著接過來了鳳嬤嬤手裡我的頭髮,開始慢慢給我梳。
我聽聲音有異扭回頭看,是神出鬼沒的我娘,從小到大她都沒有照顧過我,今兒是怎麼了?親手給我梳頭?太陽要從北邊上來不成,還是真的出事了。
她把我的頭扶正,慢條斯理給我梳頭挽髻,還讓我看著銅鏡裡她的手法學,好一會兒她把所有東西都佩戴到了我的頭上後,又把一套紅色的新衣給我穿戴整齊。
那是一套紅色盛裝,窄袖大領對襟短襖,短不及膝的百褶裙,領口袖口裙襬都綴滿五彩絲線刺繡的苗族圖案,衣服上還嵌了預示吉祥的銀片和銀鈴,走起路來和銀帽上的流蘇一起發出好聽的聲音,遠遠便可聽到。
我穿戴好了從椅子上跳下來,展示給兩人看。鳳嬤嬤激動地對我娘道:“我們鳳梧會長成滇南最美最漂亮的姑娘的。”說時,眼中竟泛起了淚光,這近十年來,她一直把我當親生女兒般教養,看見我這副小大人的模樣心情自然不同。
我娘倒沒她那麼激動,只是靜靜注視著我,眉頭還是緊鎖著,我有時常想就生我這麼個私生女至於把她愁成那樣嗎,承受不了這心理壓力當初別生啊,大家都省事。
自己看夠了,鳳嬤嬤把鏡子拿到我面前:“鳳梧,快瞧瞧自己的模樣有多美,從今天你學會了梳妝戴銀飾就是大姑娘了,再不能任性做那些瘋傻的事,讓寨里人議論。”
大姑娘?難道她們今天給我梳梳妝就算行了成人禮,我疑惑的抬眼看我娘,她卻把目光移開了,似乎不想讓我看破什麼。
鳳嬤嬤還是執意要我瞧清楚了自己,可我卻不願,因為我潛意識裡總覺得如果我確認了鏡子中的人是自己,我就真的要接受自己將在這個時空過完一輩子的事實了。
奈何鳳嬤嬤一味堅持,把我逼得真想告訴她,這鏡子還沒我家不鏽鋼鍋瞧得清楚,照什麼照。但見她那麼高興我又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只好看看。
說實話苗族錘鍊白銀,打製銀器銀飾的手藝堪稱一流,但銅器的製造水準就和漢族差了一大截了。昏黃的鏡面裡我被滿頭滿身銀光環繞著,鏡中影綽綽確實映著一張白皙的小臉,但我還是太確信自己到底美不美。畢竟我是鳳嬤嬤一手帶大,老王賣瓜的事很有可能,但她後面一句話就讓我心情奇好了。
看我開始瞧自己了,鳳嬤嬤轉身對我娘道:“鳳梧長得越來越像你了,幾乎和你小時候一個模樣呢。”
我咧,好訊息,我那娘可是個地道的大美人呢,我興奮地一下甩開銅鏡轉頭看她,卻見她平靜如水地說:“還是不要像我的好。”
這人真會敗人興,她話一落地整個房間都沉默了下去,沒人在出聲。
我娘看了看窗外的光景,便牽起我的手出了家門。
一出門被早晨清冽的山風一吹我才發現今天的衣服有問題,在現代都沒怎麼穿過短裙的我居然在古代穿上了超短裙,按這個溫度,我八成是要得老寒腿了。
我搖搖孃的手:“我們要去哪兒?”我疑心她要領我去見我爹,那弄不好是要走很遠很遠路的,我非凍感冒了不可。對一個我不關心,也關心我的人,我可不想為他生病。
“不是。”她很簡潔地回答了我。
“那去哪兒?”
“去戛垮哪兒,給你紋身。”
“什麼!”我雙腳急剎車站住不再走。紋身這事我早想過,決不能幹,在醫療條件這麼差的時代,紋身我可能會被細菌感染,然後得破傷風,敗血病,或者傷口不癒合潰爛,弄不好比受滿清十大酷刑死的害慘。
“別鬧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