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告慰他,為了超越他。
自他接過皇位的那刻起,他其實就被這永遠無法比較出高低勝負的虛妄折磨著,因為只要烈山諾還在他就要時刻告訴他,他是魏周皇位的不二人選,他不負他母后,姨母,父皇的厚望。
可他何以對他的父皇如此介紹我,除非……除非眾臣反對立我為後令他為難外,其餘別無他事。與其說他是在和他已逝的父皇傾訴心事,還不如說是他自己在人神交戰。
不願他為難,我用力握了下他的手後道:“烈山韜,我並不想成為什麼皇后,我只要在你身邊就夠了,這就夠了。”
“不夠,我要娶你為妻,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你明白嗎?”他低聲衝我吼著,一雙大手搖著我的雙肩。
我不知他怎麼了,怎麼會如此激動,怔怔看著他低聲道:“烈山……”
他卻緊緊閉上了雙眼,只是抓著我的手力道十足,平日幾乎沒有表情的臉顯出一種異常痛苦的神色。
是什麼讓他為難至此?難道真的是我,可給我一個皇后的名分對他真的那麼重要嗎?何況他若執意何事,豈是別人攔一攔就會罷手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拉住他小心翼翼地問。
“沒什麼?”他斷然道,手也極快地從我手中抽了出去,顯然他是不願讓我知道。只是他的目光移開後,怔怔地定在了前面的靈牌上,口中訥訥猶如起誓般道:“父皇,兒臣絕不食十年前所言。”他語畢俯首行禮後,隨即將我拉了起來。
我實在想不通什麼會令烈山韜今夜情緒如此激動,但見他似乎定下了心意,也安心了不少。因為在我看來,只要烈山韜拿定主意的,從未有敗北之理。
我將地上那件他一直撫摸的衣服遞還他,他恭敬地接過,雙手捧到祭桌旁的木架旁。
我這才發現剛剛祭桌旁那個人影原來是個人形的衣架,看身形應該是依據烈山恪生前的身材特製的,直到他將衣服架好我才看清那是一件褐色的舊戰袍,也許是年代久遠了,那褐色顯得極陳舊、極黯淡,甚至有些骯髒。
可不知為什麼這件衣服對烈山韜似乎有著別樣意義。
走出三層的密室,我將拿來的披風披在他身上這才發現手上不知什麼時候沾了很多褐色的粉末,拍了幾次,那些粉末不僅未掉反而將我的手染成了透著微紅的暗褐色……
第四十六章 冷血之愛(下)
烈山皇族對讀書的態度,我早領教過,可看見這剛剛翻修過皇家的藏書閣時,還是忍不住搖頭,早幾年我勸過烈山韜該讓皇子們多多讀書,一來可消減他們烈山家的戾氣;再來,不論那些孩子以後哪個做皇帝,博聞多識,以儒道治天下總是好的。
求了幾年他終於肯將給孩子們置辦刀馬劍戟的銀子,省下來修修這藏書閣,哪知他真的只是修房子而已,看著裡面少得可憐的書,估計他是一點兒都沒讓內侍們增添書籍。這些書相較當年万俟皇族琅嬛書苑所藏,簡直像個縣級圖書館水平。
大概是石頭日漸大了,血脈中烈山見的性情開始顯現,對親近之人親暱寬厚,還如孩子般撒嬌邀寵,可對外人則已顯得有些冷漠無情,尤其是在他們兄弟間。
他剛入書苑讀書時,因為年紀最小,又沒有母親,飽受歧視欺辱。開始時總是帶傷回來,我當他被人欺負,雖然心疼,但因皇子眾多也不便插手,只能給師傅些好處,讓他多加護佑。後來他的傷漸漸少了,我以為他已經和兄長們融洽相處。誰知前日師傅來找我訴苦,說他現在在書苑裡稱王稱霸,幾個比他大的皇子都是他的手中敗將,他甚至用一支匕首抵過六皇子的脖頸,最後還是長皇子拉開的。
我火冒三丈地責問他,他居然說匕首是他父皇給的,而且他每次掛了彩,他父皇都會教他化解應對的招數。而且他還自豪地說,他父皇說是烈山家的子孫就不能受人欺負,更不能輸。
我當下就翻著白眼心道,不能輸,不能受欺負?打架總有輸贏,裡外輸的都是他兒子,他這個說法也太阿Q了。回頭一想,或者他就是這麼讓兒子們教學相長的,最後打出來一個就把位子給那個,也算是個優勝劣汰的法子。
但他有千條鐵律,我有一定之規,說什麼我不能讓石頭變成無禮野蠻的孩子,所以一早就打算去藏書閣找本《國語》,鐵心把石頭管教好。
怎麼沒有啊?我拍著滿手的灰塵納悶,然後又從第一個書架開始翻找,翻到一半忍不住感嘆道:“家學蒼白的烈山皇族啊!”
“誰說我們家家學蒼白?”一個聲音不滿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