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顯得很平靜,只是見我回頭望著他。
他也深深看著我,似乎還在做最後的審視。我回過頭繼續向前走,他其實不用在審視什麼了,因為他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無論是錦愁,還是我,我們都是他給這個王朝做得最下下策的選擇。
走出政通殿,長皇子的侍衛還在下面等他們的主子,只是他們的人數又減少了一些。
我從腰間拿出万俟穆給的令箭,舉在手中對他們高聲道:“各位將軍長皇子剛剛重傷不治歿於政通殿。皇上現已傳位給九皇子万俟錦愁,還請諸位將軍齊心協力護送新皇離京,以圖後事。”
這些人都是跟隨万俟錦潯浴血奮戰出生入死多年的舊部,若是錦潯接掌皇位,他們必定奮力為他殺出一條血路,但換作了錦愁便大大不同,錦愁既無軍功服人,又年紀太輕,更糟糕的是還頂著個傻子的名頭,實在難以駕馭這些軍士。
我一見他們開始交頭議論便知不好,人心思變,為了不讓不利我們的言論散佈出來,我立刻又拿出万俟穆給的玉璽朗聲道:“諸位將軍現值國局危難之時,但我樂朝在西南還有大片疆域可待後事,若將軍們於此時力挽狂瀾,救皇上於危難,日後諸位都是我樂朝興邦重臣,定能封妻廕子,令子孫世代榮祿,福澤不絕。”
“你一個小小宮女替這個傻皇上許下這麼重承諾,我們憑什麼相信?他日?誰等的了,老子們現在可是要拿出腦袋拼的。”一個沒了頭盔滿臉鮮血的軍士站出來質問我。
我掃視著他們,看著這些隨時會變成我們敵人,已經殺紅了眼像野獸一樣的男人。“諸位將軍請將各自妻小親人姓名寫在戰袍上,若哪位不幸為國殉難,我主定不負他。”
我說著讓翠縷架這錦愁,然後解下了包在錦愁頭上止血的布條,用上面的血抹在玉璽上。然後,舉著沾滿鮮血的玉璽對著湛湛藍天道:“天子血,天子印,天地人神共鑑。”說著給第一個在戰袍上寫下親屬姓名的軍士蓋上了玉璽。又將那蓋了玉印的袍子一撕兩半,留下寫著他們妻兒的一半收好。
“現在皇上和各位將軍以血為盟,君不負臣,臣不負君。若皇上他日有負諸位,便讓我大樂朝永難興邦,万俟皇族頃刻覆滅。”
我信誓旦旦說完,給一共十九個軍士蓋了血印,又留下了那些撕下的戰袍塞進錦愁衣衫中,他們才肯讓錦愁上車,護送著我們出宮。
向南門走的路上魏周軍士已經越來越多,其中已經有三四個軍士倒了下去,最令我痛心的是連煥雨也在亂戰中受了重傷。
“姐姐,就要到南宮門了,已經到水上迷徑了。”翠縷拉開車簾看著,口氣中隱隱含著即將脫困的興奮。
“水上迷徑……”我也撩開車簾看向外面看去,耳邊不由想起万俟穆在我耳邊說的話,無形中把懷裡的玉璽抱得更緊。
車經過水上迷徑繼續一路向前,且戰且行,可在就要穿過橋下植滿荷花的永合橋時,魏週一支幾百人的小隊把我們圍堵在了橋上。
大批的軍隊圍住了我們,馬車變得寸步難行。所剩的十幾個軍士奮力廝殺,最後只剩下了三人。
看看躺在車中昏迷的錦愁和麵無血色的煥雨,我知大勢已去,我們絕沒有希望逃出皇宮了,若在不想辦法頃刻就會被誅殺在此,而我和翠縷煥雨三人的命運還會更加悲慘,也許會變成烈山韜撫慰他將士的軍妓。
怎麼辦?
我們該怎麼辦?
我把玉璽緊緊摟在懷裡,感覺自己和錦愁已經走到了絕路,不由抓緊了錦愁的手。
也許,也許……錦愁本身就是談判的籌碼,我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立刻放下玉璽,拿起茹貴妃給的珠寶,從馬車裡鑽了出來。
我扯開包袱將珠寶像空中揚去,一時間,魏周軍士見了從天而降的財物都停下了手中揮舞的兵刃,開始低頭搜撿財物,我便乘此空隙對著,這些人馬中的將領拼命大喊:“樂朝皇帝在此,誰敢造次!”
這一聲聲嘶力竭地喊叫果然有效,他們只當我們是宮中普通的逃命宮女,萬沒想到車上還有樂朝皇帝,一時都呆住了。那將領對麾下揮了揮手,兵士們立時閃出一條路,他策馬上前,到了我們的馬車前。
“你說樂朝皇帝在此有何憑證?”
我拿出万俟穆的令箭和錦愁的私章遞予他。
他接過細看,然後眉頭一擰怒道:“賤婢,你休要矇騙本將軍,誰不知樂朝皇帝是万俟穆老兒,這万俟錦愁是何人?”
我正色地看著他一指政通殿方向:“先帝万俟穆自焚於政通殿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