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了你弟的事兒吧?”
母女倆有什麼話說不了的,山氏就直接說了,“你是怪我縱容緯兒。”
春華有些訕訕的,畢竟有指責長輩的嫌疑,語氣帶著尷尬,“他現在是小,但我覺著吧,便就該在這年齡,做好了規矩往後才好管束。”
山氏失笑。
春華的話說得很有道理,但奈不住以一個十歲的小女孩的形象來說這話,實在讓大人噴笑。
山氏和所有被孩子裝成熟的大人一樣哭笑不得,“好好,咱家姑娘說得對。”
“娘……”
“娘聽你的。”
這樣的言辭讓春華無語。
山氏根本沒聽進去。甚至覺得女兒的這種“勸誡”,或許是因為子女間的爭風吃醋,小女孩心思,又安撫了幾句就結了。
37 摽梅嫁杏(一)
隔年北方的形勢更壞了;戰爭帶來的通貨膨脹使得市面上糧食價格飆漲,百姓日子更不好過。
此戰直到次年十月,曹軍奇襲烏巢,接下去的官渡決戰後;袁氏元氣大傷,退往更北面。
司隸一帶便又重回了漢朝廷的統治下。
等到建安六年,戰事已及幷州,幽州而去,治內稍安的司隸,民庶又逐漸開始了生活。
從建安元年復任,時隔六年;張汪才重新得了告假回鄉。
走時不過子女幼小;如今便連當時襁褓中的嬰孩都已及他腰;再看看妻子,哪怕內宅貴婦保養得再好,眼角也爬上了魚尾紋。
帶著子侄入門,扶起妻子,悲喜莫名地喟嘆,“這些年你辛苦了。”
喜的是家人重聚,悲的卻是歲月蹉跎。
他們這一代人的歲月,被戰爭蹉跎的太多。
山氏也同是激動,眼眶中滿溢了淚水,卻不欲在大好的日子落淚,強自作笑,“大人也辛苦了。”
夫婦倆各望著對方鬢邊漸生的華髮,臉上的滄桑,相視而笑。
夫婦相持入屋在正座坐下,其下的子侄晚輩則由順序坐下。
接下來的見面則頗為死板。
在這麼個喜悅讓人動容的日子裡,上位的夫婦倆卻不得不說著正式老套的話,接受別人的磕頭。
事實上,張汪早就掛念家人掛念得緊,他更想和他嫡親兒子親近,這孩子從記事起還沒見過親爹;而山氏則更想和丈夫說話,直接問問他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然而大家族的規矩,作為這一家最尊的夫婦倆,他們說話晚輩們要聽著,晚輩們給磕頭他們也要受著。
在數年未歸家,心中正感激涕零的時分,這樣的禮數很是折磨人。
等旁家人散了,張汪也把跟隨他一路的堂兄弟和侄子們放回去見家人,他總算是和自家人說上話。
張淮首先上來給母親磕過頭,接下來家中的次男領著更幼小的弟弟們給父親問安。
春華作為長女,先前正屋內外男多的時刻卻都避在一旁的耳室裡,等人走了才又進來。
都說女大十八變,六年不見女兒早出落得令張汪喜出望外,這樣的驚喜使他說道,“春華真讓為父認不出了,都已經是大姑娘了。”
十二歲,在這個時代已經是進入議親的婚齡姑娘了。
春華心裡也有感慨,那麼多年過去,驟然才見父親,鬢已染霜,心中感情溢於言表,不忍抬頭,只接著他的話岔過去。
“阿爹何必笑話我了。”
張汪大笑。
下首的張淮估摸著情形,插話,“妹妹這話可就說得不對了,在獲嘉時,阿爹可總唸叨著你。”
春華瞅眼看去,這已經出落成少年模樣的張淮暗暗側臉給她眨眼,也是看在兩人少時情分不差的份上,才搭的話。
就聽父親說道,“我道是春也思,秋也想,想我閨女可又逢了衣衫?女紅可有長進?”
顯然又拿昔日的那幾件衣衫作笑。
春華有些不忿,“阿爹是又在笑我,哪有這麼打趣自家女兒的。”
屋裡的氣氛卻因這些兒女間的小事和樂起來。
如果說這些兒女們見面還算是溫馨的事,不一會兒院廊下跪著的一個妾室懷抱著嬰孩,身後奶孃抱著另一小孩的請安便不太美好了。
要說到自己的尷尬事,在場又有不少子女在,對著妻子張汪有些不好意思,老臉一紅,“這是咱們家的么兒么女。”
出外三年,回家特寄老婆土產,庶子庶女各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