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滋味真只有自己清楚。
初來時虞氏的處境怎麼會好,前有狼後有虎的。初到一個陌生環境,總有幾個奴婢不聽使喚欺她年輕,總有幾個小妾仗著自己服侍老爺時間長,暗地裡拆她臺。
哪怕是前妻生的嫡子,司馬家的家教還算好,面上服帖,保不準心裡也會仇視這位“佔了母親正房”的女人。
直到是熬到生了自己的兒子,她才算歇了口氣。
然而也真是不走運,親生兒子生下都不到十個月,靈帝駕崩,外戚宦官個個在都城中掀起大浪來,那一年兵亂,洛陽全由軍閥控制,政治昏憒,當官的都紛紛逃回故里。
外任好逃,比如張汪,也就是在那一年帶著家人逃掉的。但京官就難逃點。
司馬防那時候在洛陽正擔任著御史,自己看著逃不了,就讓長子司馬朗帶著家人逃。
按照儒家之道,嫡長子繼承,這位尚未擔當任何官職的長男卻已經要擔任起保護幼弟和後母的職責了。
從洛陽逃跑還不容易逃,帶著一群婦孺走不快,才出城就好死不死的被董卓攔下,司馬朗還算是應對得體,又給了重賄,趁董太師不注意逃了。
回到鄉里,本也是挺好就住下,然而祖宅孝敬裡一帶不太平,臨得極近的鄰縣真有夥匪兵生事,司馬朗就又帶著一家老小去投奔舅家。
也總算到前幾年戰亂平息些,才又回到了故鄉。
但虞氏的好日子還沒過完呢!
在洛陽焚都,黃巾之亂,軍閥割據之後的幾年裡,他也是當時董卓惡意遷都,“洛陽強拆團”中和天子一併被打包的中央官員之一。
到董卓死前不久,才找了機會溜回來。
一回家,給後妻附贈小老婆兩枚,新庶子一枚。
當虞氏一邊受著戰亂之驚,一邊又要觀念丈夫,害怕年輕的自己一不小心就變成寡婦時,或許她真不會料到,再次看到她丈夫這老傢伙和丈夫附帶的這數枚禮物時,恨得真快過去掐人了。
如今司馬家都已在故鄉團聚,政治不清明,不得參與朝政的時候,士族間的聯絡卻也少不了。
上已出遊,因經濟倒退導致文化也倒退,連帶著權貴圈裡的文藝水平也下降了。
畢竟不比洛陽都城女子的文化水平,地方上的這些士族女子也沒個水平吟詩,曲水流觴。好在文化水準不行,山水與人的感受卻不受時空限制。
年輕的虞氏這年也不過二十六歲,也恰在交談中瞭解到張家曾有一位自己的從祖姑嫁來,從外縣嫁來,更顯得與原有家族間的聯絡難得了,雙方談著也愈有熱絡起來。
女人間的話題聊著,不由就說起了兒女。
山氏也就介紹起來,“我家有四男一女,長子今年便該參加童子試了。”
虞氏聽著也笑說,“我家倒是沒女孩,往日裡可不是眼饞別人家姑娘嗎。”
招了人家姑娘過來看看,也算是親戚了。
張家的女兒果生得可愛,禮儀也好,難得在同齡小孩中不顯得急躁。
又比對母女倆,女兒靛態更纖細些,全不如母親那樣結實,卻也不至虛弱。膚色倒和母親一樣的白皙,所謂一白遮三醜,這姑娘日後即便不至成個大美人,眉目清秀,氣質又佳,外表上很能得人好感。
看著小姑娘的舉止儀態,家世也拿得出手,虞氏尚有一個比她大一歲的親生兒子,不免也留了個意。
也是隨便問問,露出個友善的笑,“平日裡都做些什麼?”
這些問題回答得多了,春華也是得心應手。
誰來都是一個模式批發:“不過是閒著做做女紅,練字,照料幾個年幼的弟弟。”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這位也是同一批發臺詞。
“哪裡,您真不知道,這丫頭讓我操碎了多少心。”
“做孃的都為孩子操心呢。”
“可不是嗎,這年頭教養亦發難了。”
……
見兩位母親開始媽媽經起來,她也略陪了會兒,然後行禮退走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中,生活也開始無聊起來。
每日重複機械的世家小姐培養,早上從來都是一個點兒起床,晚上則早熄蠟燭,具體到每時每刻都由人排好了該做什麼事。
就連徐師傅那裡教禮儀,堂姊妹間的娃娃小團體爭執吵架的詞兒都單調不帶新。
一直到了八月,由朝廷再次任命張汪為粟邑令的文書下來了,而張家上下都因此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