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細想下,這理由也算不得什麼,贍養寧氏不過就是一句話,接到祖宅來也一樣是贍養。
封建家族,既然聘人為婦,自然也有義務贍養未改嫁守節的寡婦。
但說到底,還是老爺子年紀大了,越發貪生怕死,心裡有了各種的顧忌,嫌棄寧氏是個寡婦,不是個好兆頭,於是這原本就是一句話的贍養義務,就作罷了。
張汪喘了口氣,大過年的像逃命似的搬回了自己家。
夫婦倆商量了半宿,最終還是決定用張汪的老辦法——出仕去。
山氏有些猶豫,“如今這世道,外面都在打仗,哪有太平的。”
戰亂年頭當官,你就時刻做好以身殉職的準備吧。
張汪自然也是知道這些的,又想到家裡那光景,死拖是死拖不了多久的,老爺子總是他的長輩,如今尚還給他些臉面,真逼急了,直接發號施令作為子孫他也沒法違背。
一咬牙,全為了自家的傳承,“就先這麼辦吧。”
但當官又哪裡是你想當就當,想辭就辭的。又不是現代小白領,脾氣上來了可以自己炒了老闆——準沒好戲。
喝西北風去了吧。
當初他二十出頭剛舉了孝廉,老師同門皆在朝,為他舉薦官職的人很多,情況也並不難。
靈帝(即先帝)朝公然買官,三公九卿明碼標價,只有你出不起的錢,沒有派不上的官職,甚至天才的靈帝,還運用了他超時代的經濟頭腦,買官的還可以“按揭”。
首付三分之一,剩餘的三年內付清。
當為官和金錢掛鉤,上任就成了搜刮,換了貸款剩下的就是自己的腰包,可不是皇上鼓勵著大臣們“搞好業績”。
這樣的朝廷要再不倒,就真的是天道不公了。
哪怕心裡急,張汪也只有等過了正月再去求人推薦。
然而當初他得官的時候,一來是由在帝都的師門說的話,二來那時候形勢也不如現在這麼人人自危。
別人知了他的來意,還未等他先開口,就先勸了他,“伯盈(張汪的字)請回吧,今時今日吾等惟苟全性命罷了,至於榮辱功名又哪裡是可以乞望的。”
四處撞壁,張汪卻仍是不死心,直到聽到風聲袁術部下孫堅大敗了董卓,天下民庶無不鬆了口氣。
然而不過就是一喘氣的功夫,討賊英雄孫堅被短見的袁術派去打劉表,結果被黃祖暗箭射死。
剋制的人死了,於是董太師又大搖大擺的晃盪出來,董太師不是個顧忌名聲的人,當初柏手稱快的那些個名士一個不拉的被收拾了。
一時朝野上下士族階級又是一陣動盪。
這的確不是個當官的好年頭。
初平二年,董卓亂政,就連黃巾餘孽都還在鬧騰,大打著“黃天當立”的大旗,這個叫作“太平道”的邪教組織,在彼年仍活躍在歷史舞臺之上。
如果說,存在皆有理,那麼真的確是將重回那個“綠林赤眉”的年頭了。
戰亂不斷,陸陸續續又是不斷的有州郡縣長們殉職而亡,連家族都不得保全。
應有切身體會,張汪慘白著臉,沉默著讓關上院門,自此後便不再提出仕的話了。
過繼便過繼吧,總好過家破人亡。
更何況當他連交際都少了後,賦閒在家,不免看著嬌嫩幼小的女兒,一點一滴的由人教著穿衣吃飯,冰雪可愛,天生也不怯人,見了他便叫著爹爹,要他抱。
忽然想到自己已經三十出頭了,在這個時代早不年輕了。
因為家事,國事蹉跎了的年華與仕途,再也不會回來、
而這個他半輩子才得來的女兒,他正在見證她的成長。
心中一熱,“咱們姐兒今日又學了什麼了?”
素來不怯場,會叫人的孩子都討人喜歡。
春華是個偽嬰兒,要再讓她裝作小孩似的怕生,也實在是矯情了。
大大方方說道,“今日嬤嬤們教我童謠。”
鑑於這話用童音說出,無論怎麼聽都奶聲奶氣。
又在僕婦乳母鼓勵的眼神下,十分無語地一首首背兒歌。
背完後,僕婦們便一通誇讚,“咱們姐兒是最聰慧不過的了,這些謠子奴婢們只唱了一遍,姐兒可就全記下了。”
春華有些無語,作為個成年人被誇“兒歌背得好”,實在是哭笑不得。
合著你們誇我也是誇自己工作好是吧?
張汪卻被說得聽了進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