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全身乏力的魯原踏出了相府大門時,晚風一吹,他覺得渾身冰冷,方才察覺到自上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溼透。同吳恕這般的奸相鬥智鬥嘴,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尚差了許多。但最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並不是吳恕最終還是饒了他,而是吳恕最後的那句話。
“象李均那樣的人物,我比你們更要了解。”
現在的魯原,絕不敢再把吳恕只當作一般的弄臣,因此也不敢把他的這句話當作一般的大話。這一句話讓他陷入深思之中,世界上最瞭解一個人,除了他自己或者是他的同類,便是他的最好的敵人,吳恕究竟是李均最好的敵人,還是李均的同類?
這個想法讓他心中覺得極為不舒服,身上也更為寒冷,他輕輕打了個寒顫。
“妙極!”
李均開啟自溪州傳來的快報,只看了兩眼,便喜得叫出聲來。
“如何了?”魏展驚奇地側過頭來,想看看那快報中的內容,李均將快報遞與他,目光炯炯望著正北方向,臉上的欣喜之色緩緩收起,道:“不唯董成已經同意歸順於我,而且我一個故人他還活著,這實在是太好了,太好了……”
魏展沒有急於看那快報,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李均,李均向來極少這般感情外露,定然是這快報中的那個故人,勾起了李均的某些回憶。
“恭喜統領!”當他看完快報之後,也禁不住歡欣鼓舞,得到董成允諾歸順只是其一,更是為了陸翔當年重要謀士之一的黃選不但活著,而且前來投靠了。這也就是說,那些忠於陸翔的人物,開始承認李均為陸翔的後繼者,在於號召力上,有著莫大的臂助。
他又看了一遍那快報,禁不住嘆道:“這真是老天欲助統領一臂之力啊!”
“老天欲助我一臂之力?”李均被他這句話從沉思中喚醒:“這賊老天如何會助我一臂之力?這賊老天自我九歲起,便未曾助過我一回,此時反倒發起善心來了,其中必然有詐!”
見他將老天也當作戰場中的對手盤算,魏展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卻不知,李均心中確實是極恨那老天的,若是有老天在,那為何要讓為善者受罪,又讓那些作惡多端者世代榮華?
董成的歸順,讓李均在清桂戰略上手段能夠更為靈活。當得知以固執忠誠著稱的名將董成也擎起李均的赤龍戰旗之後,清桂四郡官民盡皆譁然,一方面痛恨向來自詡忠貞如陸翔的董成成了“賣國賊”,另一方面則對於和平軍的軍威更為恐懼。
痛恨也好恐懼也好,該來的總是要來,想避也無法避開,人生之中許多事情便是如此。
第六章 時機
初冬的冷風輕輕吹拂著戰士們崩得緊緊的臉,臉上的菸灰與血汙還未來得及洗幹盡。屍骸相拄的戰場之上,他們尚能站立,便已經讓他們心滿意足。而那躺在地上的戰友與敵人,絕大多數都要如此,永遠地長眠下去。
方鳳儀用鐵槍拄著地,大步走了過來,他的戰馬在遠方不安地打著響鼻,似乎對於自己的主人棄自己不顧感到不滿。方鳳儀摘下自己的頭盔,微垂著頭,從屍體與屍體間的間隙走了過去。
夢澤郡楓林渡乃是桂河與幾條小支流會合之所,從蘇國腹地向與陳國邊境進發,這裡是交通要衝。大約是沖積平原的關係,此地沒有什麼高山峻嶺,除去寬千丈的河面,能夠作為防禦掩體者,便只有楓林渡鎮的城垣。
自奉命來到這楓林渡之後,方鳳儀便陷入了與敵軍的苦戰之中。十餘萬蘇國軍隊退路被切斷,全軍上下都是一片譁然,因此豁出性命想攻破方鳳儀在這的防線。但方鳳儀在到來之前,便派精銳敢死之士百人,偷偷渡過桂河,將河對岸的大小船支燒去了十之七八。因為變故起得極快,所以蘇國軍隊聞訊趕到之時,便只能望河興嘆了。因此,空有兵力上的絕對優勢,蘇國軍隊卻無法發揮出來。
雙方隔河對峙了五日,五日裡方鳳儀不斷調動兵馬,讓河對岸以為自己有充足的兵力而不敢輕舉妄動。但五日時間過去之後,敵人已經弄到了一些船隻,而且偵察出方鳳儀只有兩萬人的部隊,雙方如絞肉般的拉鋸戰便在楓林渡鎮展來。一連數日,洶湧而來的並非桂河的河水,而是比河水更猛烈的蘇國官兵。河水漲了又落落了又漲,幾日裡原本清澈見底的桂河變成了一條紅色的河,堆積起來的屍體雙方都無暇去清理,日與繼夜的戰鬥,讓河水都為之阻塞。若非初冬的天氣,只怕方圓百里之內都要聞到屍臭味了。
方鳳儀在屍體之間穿行而過,從昨晚子時開始,敵軍發動了最為猛烈的攻擊,在巨弩車與弓手的掩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