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在這裡拖了個長長的尾音……
衫大一拍桌子:“他媽的,咱衫家本來就沒多少田地,還盼著多點鄉民來‘詭寄’在咱家,他陳觀魚是要幹嘛?斷咱們家的根子嗎?”
朱元璋微微一笑,他知道衫大已經上勾了,在大明朝,任何事一旦牽涉到黨爭裡,根本就沒有什麼對啊錯,東林黨贊成的閹黨一律反對,東林黨反對的閹黨一律贊成。閹黨說的一切東林黨都說是錯的,閹黨如果什麼也不說,東林黨也會說閹黨是尸位素餐。
現在導火索已經成功點燃……接下來的事已經不關他的事,朱元璋拉了拉馬千九的衣角,示意了一下,馬千九會意,趕緊對著衫大拱了拱手道:“衫老爺,咱們這就回去了,西固村的地契……”
衫大冷哼一聲,手中的印鑑“啪”地一聲蓋到了契約上:“這契約我收了,我倒要看看,東林黨的人怎麼來治我衫家的‘詭寄’。”
二五、走,進衙門去
辦完了地契的交接手續,馬千九和朱元璋告辭出了衫家,兩人趕緊快馬加鞭趕回去。
一出衫家的門,馬千九就再也忍不住了,急道:“朱八,陳縣令真的是東林黨的人?你說的話可有根據?”
“沒有……”朱元璋笑著聳了聳肩:“我不知道陳縣令是不是東林黨的人,仔細想來,應該不是吧。現在魏忠賢正在迫害東林黨,滿朝東林黨人都在戰戰兢兢的過日子,這個陳縣令既然一直活得好好的,證明他和東林黨沒什麼關係。”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說?”馬千九大奇。
朱元璋微笑道:“這是最簡單,最直接的挑撥衫家和縣太爺做對的方法,別的方法都沒有這樣做的效果好。”
馬千九沉呤了一陣之後道:“可是……陳縣令不是東林黨的事,終究有搞清楚的一天,到時候衫家不會恨上咱們家嗎?”
朱元璋心中暗想,今年已經是天啟七年,天啟帝就快死了,崇禎帝還有幾個月就要登基,魏忠賢垮臺已經定局,閹黨馬上就要面臨滅頂之災。衫家接下來的日子難過得很,得罪了衫家有什麼關係?
不過這種想法是不能說出來的,他只能淡淡地道:“衫家對付陳縣令的時候,不可能把‘你是東林黨’這種話掛在嘴邊,我敢肯定,陳縣令中了招還矇在鼓裡,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裡得罪了衫家。他們之間要解開誤會是很困難的,咱們不用擔心。”
馬千九心裡還有點不塌實,但是他看到朱八滿臉都是淡定從容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就覺得他說的話是可信的,沒有懷疑的必要。
接下來的路上,他一邊騎馬,一邊仔細回想朱八今天說過的話,驀然驚覺,朱八這個人,真的不簡單啊,他似乎對閹黨和東林黨的事也有幾分熟悉,而自己這個見過不少世面的大管事,根本搞不太清楚朝堂上那些個事兒。
例如閹黨和東林黨之爭,馬千九僅僅從說書先生那裡聽到幾個段子,好像是三年前吧,發生過一個什麼楊漣案,有幾個人被殺掉,但是這些朝堂上的大事,他一個鄉下農家大院的管事聽了也就忘了,完全沒往心裡去,這朱八怎麼比我搞得還清楚?難道……他真的是個落拓家族的孩子?
這時代的人很奇怪,他們不會尊敬一夜而富的暴發戶家族,卻會尊敬一夜而貧的落拓家族,因為人們認為,一夜暴富的家族缺乏底蘊,沒有學問。而落拓家族裡的少爺,卻是書香門弟遭了難,這種人都是有學問的,值得尊敬。歸根到底,這種想法來自於人們尊敬讀書人。
馬千九剛才對衫家的人滿臉不屑,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連進士杆都沒資格立”,但現在看著朱八的神色,卻隱隱多了一絲敬意出來,彷彿他是當朝宰相的落難兒子一般。
兩人快馬加鞭回到馬府,只見府前正在熱鬧著。
就在馬家的進士杆下,站了一群衙役,朱元璋不動聲色地數了數,十二個,這些衙役腰間掛著鐵尺、背上揹著哨棍、屁股上還有鐐銬在晃一晃的,不過他們並沒有把傢伙拿在手上,而是雙手空空地站著。
在這群衙役的對面,站了兩三排馬府的家丁,起碼四十五人,全是青衣小帽的裝束,這些家丁把武器拿在手上,有拿竹矛的,有拿哨棍的,還有提朴刀的……一幅如臨大敵之勢。
在這兩堆人的周圍,圍著許多長工、短工,附近的鄉民,看熱鬧的比正主兒還要多。
為首一個衙役正在對著家丁們苦笑道:“各位兄弟,咱們只是奉縣尊大人之命,來請貴府少爺去衙門問幾句話,你們何必擺出這個架勢?”這年頭做衙役很威風,可以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