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我想求您和老夫人說說,給小的換個名字。”六九好不容易把要求提了出來。
楊衝想不到是這麼簡單的事情,當下說道:“我還當是什麼要緊事,原來只是要改個名字。也對,你這名字……六九……”他腦海裡突然又想起了蒼井空的一些作品,“嗯……的確是不妥,更是不雅。是得改,是得改啊!”
不雅?六九這下摸不著頭腦了。他叫六九,是因為他是老夫人在六月初九這一天買回來的。在元朝,老百姓如果不能上學和當官就沒有名字,只能以父母年齡相加或者出生的日期命名。比如著名的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同志,本名就叫朱重八,也可以讀作朱八八。後來明取代了元,可一來窮苦百姓已經習慣了這種取名的方式;二來,他們也沒辦法啊,都是睜眼瞎,不識字啊。
六九本姓是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自小就被人賣來賣去,他恨將他當作貨物一樣賣來賣去的那些人。可他也知道,這就是命,就是他的命。怨天尤人是沒有意義的,但他不甘心一輩子就頂著這個叫“六九”的貨品名活下去。如果說這個念頭平時只是潛伏在他的腦海裡,自見了玉符之後,這個念頭便被徹底啟用了。他猛然覺得“六九”這個名字是個恥辱,“我該有個像樣的名字”,這個聲音在心底吶喊,他迫不及待。
他之所以要說出“求老夫人”云云,是因為他的賣身契在老夫人手裡。所以從理論上來說,他的確還是老夫人的一件“商品”。老夫人自然擁有對這件“商品”的一切權利,包括命名權。
現在聽到少爺答應了改名的要求,他不由得大喜過望,又“撲通”跪下,連連磕頭感恩。
“六九,你既然說你識得幾個字,又看過些書,那你就應該明白‘男兒膝下有黃金’的道理。你怎麼那麼喜歡跪啊……哎……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我受不起。”楊衝突然想起了前世看一個小品,裡面誇張了日本人的鞠躬打招呼方式,兩個演員互相鞠躬一直到腰痠。今天也是一樣,六九每跪一次,楊衝就要去扶一次,這一來二去,他也疲了、煩了。
“是,小的記下了。”看來把少爺當作朋友,小六九是暫時做不到了。
“那我問你,你要改什麼名兒,自個兒想好了嗎?”
“嗯,想好了!”六九這下來了精神,興奮地報上大名,“我想叫楊金寶!”
這名兒……也忒次了吧。楊衝倒是記得前世知道有個香港武打明星,叫洪金寶的。他問六九道:“你為啥要叫楊金寶呢?覺得這個名字好聽嗎?”
“因為金對上玉,金玉滿堂嘛。然後寶對上符……呃……”六九猛然住了嘴,臉紅得直充血。
原來如此!楊衝回想到方才六九站在宅門一步外,痴痴看著玉符遠去的樣子,心裡頓時全都明白了。他笑笑,說道:“我想符……哦,不是,是大多數姑娘,可能不太喜歡‘楊金寶’這個名字。”他略想了一下,然後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了個“仲”字,然後對楊金寶解釋道,“我的名是個‘衝’字,乃是‘中’字加兩畫。現在我把這兩畫移動位置,變成個‘仲’字。這一來呢,說明我們兩人是同根同心。二來呢,伯仲叔齊,‘仲’字乃是排行老二之意。你也知道,我是家裡單傳,沒有弟弟。所以我希望你從此可以做我的弟弟。所以你叫‘楊仲’,怎麼樣?”
“多謝少爺賜名!”六九歡歡喜喜把“楊金寶”這名字舍了,要了“楊仲”這新名字。
“對了,六……哦,不,仲弟,我聽你方才所言……”楊衝故意逗楊仲道,“似乎你很喜歡玉符姑娘啊!”
楊仲沒想到少爺冷不丁殺了個回馬槍,臉“唰”的一下又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我……這……這……我……”
“哈哈,仲弟,這男人喜歡女人,乃是天經地義之事。雖然你年紀還小,不過‘愛情’這東西,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權利。我教你一個詞,你且記住了。這叫‘天賦人權’。”楊衝想起了盧梭的名言,一時高興,就教給了楊仲。
“天賦……人權?”楊仲反覆咀嚼著這個詞彙,似有所悟。不過他突然又沮喪地嘆了一句,“可……老天讓我生下就是個窮命。老天賦給我的權利就是伺候人,我……我只是個小書童啊!”
楊衝聽得出這一嘆裡包含著多少無奈和多少期待,這一嘆所折射出的,難道僅僅是一個小書童的辛酸苦辣?那是整個封建社會底層人民的嘆息,是社會體制、人倫道德極度不合理、不健全的哀鳴。他看著眼前神情黯然的小書童,心道:社會問題我無力解決,你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