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和尚的樣貌寫給他,就說我求他幫忙找到這個人,此事至關重要,多久我都要找下去,請他務必放在心上。石聆感激不盡。”
臘九不由也站直了身子。石聆這樣鄭重地求人還是第一次,便是上次尋找家人這事,都是袁掌櫃主動攬下的。如今石聆這態度,他實在不敢輕心。
“掌櫃的,其實你就算要找大和尚,也可以繼續找你的家人,袁掌櫃一定會盡力的。”
“不必了。”石聆決然地道,“我沒有家人。”
她的家人在那遙遠的回不去的異時空,至於這邊的“家人”就只有娘一個人,娘已經不在了,那其他的“家人”,她連一眼也不想看他們。
這次一病不起,她並非失魂,相反,她的神識從未如此清明過,竟是把前塵今世都看了個透。她不知自己為何會來到這裡,這跟她幼年的“夢境”不同,夢境裡一切朦朧,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好像身體根本不是自己的;而現在她卻是真真切切地來到了“夢”裡,能說能動,與常人無疑。昏迷時,她不僅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同時也看到了現代世界,她看到自己昏迷不醒後,父親極力壓抑的悲傷,母親哭紅的眼睛,和妹妹真切的傷心,她極力向她的家人奔跑,卻在幾乎觸碰到那邊的空間時被一股力量吸了回來。
她來到這個時空並不是意外,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回去。
為什麼要這樣做?把自己留在這裡又有什麼用?她想,那和尚也許能解答這些問題。
無論如何,此次大病因禍得福,石聆總算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
什麼猜疑謾罵,什麼身世之謎,甚至那些生意上的勝負,根本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家裡還有人等她回去,她怎能就如此苟安於這個陌生時空。
她要回家,想盡一切辦法回家,無論花上多少時間,她都要回到屬於她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誰也不能阻止一個想回家的巨蟹座,談戀愛也不行。
☆、26、來信
石聆有些不一樣了。
不只是臘九,整個錦繡坊都感受到了這一點。
並不是說石聆變得不好了,相反,她比以前更厲害,更利落,也更精明,連對錦繡坊的管理也越發上心。如今錦繡坊的夥計出門都昂首挺胸,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在哪家做事,畢竟錦繡坊的待遇在晉陽城都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況且經過這些日子,大家也算共同經歷了好些事,大有些患難與共的情誼,石聆痊癒後,錦繡坊上下越發擰成一條心,竟是空前團結起來。錦繡坊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客流,夥計和裁縫娘子們臉上的也漸漸恢復了笑容。彷彿有石聆在,一切可怕的事就都不會發生了。可恰恰因為如此,才讓人覺得不正常。
誰也不知道石聆在想什麼。
便是從前,石聆也偶爾會露出一些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有的情緒和表情,而如今,她更像是一杯結來了冰的水,別說漣漪,便是石子落在上面,也無動於衷。
石掌櫃比任何時候都冷靜,一夕之間,好像再沒有一件事,一個人,能入她的眼,動她的心。
這件事感觸最深的就是臘九,因為石聆雖然提高了錦繡坊所有夥計的待遇,但是獨獨對臘九,卻越發嚴苛起來了。
她開始放手一些事情,要臘九學著打理,但凡有不對的,第一次她會從旁指證,但若臘九下次再錯,便要扣他工錢,以示懲戒。臘九倒不在乎這些工錢,他在錦繡坊,吃住都有保障,每月的工錢如數交給家中老母,由母親給他攢媳婦本,他自己沒有太多用錢的地方。
只是石聆這嚴厲勁兒他卻有些吃不消了。
這些事從前分明都是石聆做的,掌櫃出手,又有準頭又有效率,他只負責打個下手跑個腿,怎麼現在石聆連決策的事也要問他的意見,若答得不好還要罰,這……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夥計頭頭,用不著學這些吧?
而當他將心中的想法道出,得到的卻是石聆冷冷的一句:“你就一輩子當個夥計?”
臘九又覺得石聆說得有道理,何況石聆對他的確並無藏私,哪怕有些他暫時不能領悟的,石聆也叫他先背好記牢,簡直像是在趕時間一般……臘九雖想不通,但是也知道石聆是為他好,況且這些日子他大有長進,鋪子裡的一些小事,他能解決的,便不再麻煩石聆。想到掌櫃的大病初癒,他這也算為掌櫃的分擔些壓力,便也不再糾結。
這日,又發生了一件好事。
京裡來信了,臘九取了信回來,見石聆近日來緊繃的神情終於有了些許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