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搶了行禮盤纏,接著又坐了一路“敞篷車”,風吹日曬的到了曲江,沒等休息,又立刻爬起來幫助當地縣衙給災民施糧。這些書生哪裡受過這種苦,便是寒門子弟,在家裡也被孃親和媳婦兒當個寶兒似的疼著,這一番折騰下來只覺得脫了層皮。
好在總算到了京城,明珠朝對考生是有優待的,但凡參加京試的考生,衣食住行皆有朝廷管供,暫居貢院後的大宅子裡,類似於學生宿舍。大鍋飯的質量通常都不會太高,若是平日裡,如鞏少爺之流怕是不會放在眼裡,只是今時不同往日,河東府眾考生便是見到顆鹹菜疙瘩都能當肉丸子囫圇個兒吞了。
這樣一對比,報到前順便換了身衣服,整理了儀容的石琮禮就顯得鶴立雞群,格外出色——雖然當考官看到文牒上的第二百六十八名時,眼角抽了一下。
可惜了,這是個靠才華吃飯的時代,只有臉是不行的。
考官遺憾地想。
有石聆的安排,石琮禮一路上都沒有缺過銀子,只可惜按律法,他此時還必須要和其他考生一起隔離備考,不能擅自離開去見妹妹。
石琮禮不知道的是,石聆早就來了,只是似乎和他在城門口錯了開。而後石聆又趕往禮部,卻守錯了門,和臘九圍著禮部高牆轉了幾圈,不得而入,只有無功而返。
頗為鬱悶。
鼎鼎大名的財神娘子也有吃癟的時候,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報道完畢,石琮禮拿著自己的名牌去找宿舍,路遇一位濃眉寬臉的,灰色布袍的老頭兒。道路狹窄,僅能容二人並肩,狹路偶遇,二人皆是一怔。
石琮禮自幼在書院長大,深受聖人教誨,自然是想也不想地便躬身一拜,隨即不嫌麻煩地退後,請老先生現行。
老頭兒審視他片刻,沒有說什麼,自顧自地走過去。
連一聲客氣都沒有。
石琮禮的同窗忍不住道:“看見沒,翰林院就是翰林院,一個掃地的都這麼能擺譜。”
“別這麼說,長幼有序,你我相讓是應當的。”
待石琮禮走候,那老頭兒回頭看了一眼,一撅嘴,點了點頭,隨即走進監考司。那正在給考生髮名牌的官員一見他,“騰”地起立,剛才還懶散得好死要斷了的腰板頓時嘞得筆直。
“老師!您怎麼親自來了!”他匆匆迎過來,“老師怎麼也不說一聲,學生親自去接您?”
老頭兒瞥了他一眼,無甚情緒地道:“來看看,隨便看看。”
院子裡的考生見這老頭兒一身布衣,一雙濃眉壓在方臉上,長得實在不好看。可是禮部官員對他恭敬有加,也知道這老頭兒身份不一般,都在默默猜測。
那老頭兒自院子裡掃了一眼,見這些學生一一個個衣衫灰敗,面黃肌瘦,不由皺眉:“這是哪兒的考生?”
“老師,這一批都是河東的。”
“怎麼,河東府今年遭災了嗎?”
他們這是來考試的,不是來當小廝,怎麼一個個都搞得泥猴子似的,他今日本是想來看看今年的青年才俊,結果看到這些個……心情實在不美。
“顧老師,”官員深知老頭兒的脾氣,忙道,“河東府雖不曾遭災,只是考生進京要路過曲江,曲江水患,這些學生路上還為災民做了不少事,一時無暇顧及儀態,還請老師見諒。”
“噢?”顧老頭兒神情一穆,“如此說來,倒是有心了。我是聽說今年有考生給曲江送糧,難為年輕人有如此心性。勉之,我與你說過,選拔人才,考試只是一種不得而為之的方式,重要的還是人品心性。”
“老師說得是。”楊勉之低頭聽訓。
“捐糧的考生不知是何人?可在此處?”
楊勉之不由失笑:“老師,可也巧了,他才剛剛領了名牌,已經去往住處了。”
雖然有些遺憾,但是顧老身為本屆的主考官,見面是遲早的事。既然顧老已經將此人放在心上,此子恐怕前途無量。
一聲“顧老”,也喚回了眾考生的心緒,原來此人便是翰林學士顧瀚之。此人少年得志,在朝三十載,輔佐過兩代皇帝,始終是朝廷重臣。只是天才大底都是有些怪癖的,此人性格也是出了名的固執。
比如他對學生要求極為嚴格,連日常的衣食住行也一絲不苟;還有一點就是,顧瀚之和沈國公一黨非常的不對付。身為當朝大儒,每天沒意思就要寫兩首埋汰沈國公一黨的詩,得罪人的本事堪稱一絕,叫太子一夥人十分反感。
這種人在官場能活下來,本身就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