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法就是手術。可是在這古代,根本就沒有外科手術的概念,得了這病,只能等死。
流珠聽得他這一番話,只怔怔看著蕭奈,卻是萬萬沒想到他竟是這樣一個人——身為捕頭,收養了犯人之子,每日裡將腦袋系在褲腰帶上,捨身闖蕩在刀鋒劍雨裡,竟都是為了給這個和自己並無血脈牽扯的孩子治病。看他當日被黑八郎逼上蚩尤戲的臺子,迫不得已和徐子期對打,還故意打輸,就能知道他平日裡有多艱難。他將這孩子藏得這樣深,約莫也是怕這個軟肋被人發現罷?
蕭奈望著她那副神情,不由一笑,道:“二孃可別因此覺得咱是個好人。我這半輩子,殺人如摧枯,積屍如聚蟻,死在我操刀鬼這把刀底下的,冤枉的不冤枉的,好的壞的,可不在少數。”
他頓了頓,眉目清亮,一手拿起搭在旁邊石桌上的衣裳,草草披起,並道:“多謝二孃為我塗藥了。二孃來散館,可是為了瑞安小郎君的事?二孃卻是來遲了,那位蔡先生,揹著家裡頭娘子,逃了晚膳,早偷偷從後門溜出去聽人說書了。來,我送二孃出去。”
流珠輕輕點頭,也站起了身。蕭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地又低聲道:“二孃若是沒有非得在汴京待下去的理由,不若早早帶著瑞安如意,離開汴京罷。離了這是非之地,二孃也不會再見著我這掃把星了,更不必受那許多無妄之災了。更多的話,我也不好說,言盡於此,還請二孃好生思量。”
流珠沉默半晌,點頭謝過。及至院門前,蕭奈又皺眉叮囑道:“今日二孃在我這裡聽見的,看見的,還請二孃不要說與外人。我不過是個三角頭的大螳螂,別看手裡面攥著刀,可是誰都能碾我一腳。我遭了災,還能從人家靴縫裡扒拉出來,二孃與我這個混不吝的不同,還是要小心為上。”
流珠笑了笑,福身離去。入得車廂之後,阮二孃只闔著眼,倚在車壁邊上,簾外光影在她那白皙而柔豔的臉上不斷流轉,絲毫不曾停駐。良久之後,流珠嘆了一聲,復又睜開眼來,心裡面沉甸甸的,壓著心房,竟令她一個字兒也說不出口。
幸好,阮二孃雖心中阻塞,可回了府上後,憐憐便喜滋滋地和她說了自己與金玉直的事兒。流珠一聽,不由大喜過望。
第57章 笑殺初心繆激昂(一)
憐憐先是捂著臉,傻笑著跟流珠說了金玉直求親的事兒,隨即又彷彿猛然意識到似的,驚道:“奴走了,誰來服侍二孃?也沒有人偷摸給二孃送零嘴吃了!”
流珠微微一笑,道:“兒再找個便是。說起來,兒一向拿你當妹妹看待,當年逼著你讀書識字的景象,都還歷歷在目,這一轉眼,你也要為人婦了。兒養出了個狀元郎的夫人,就跟臉上貼了金子似的,實在與有榮焉。你的嫁妝,兒是一定要給你大大地添上一筆的。”
憐憐連忙嘻嘻笑道:“二孃不必破費。奴這些年,也攢了些銀兩,置辦幾套首飾、做幾身喜服還是綽綽有餘的。風光大嫁什麼的,沒有那個必要,奴瞧著阿郎的意思,和奴一樣,左不過是想找個看著舒心的人兒,搭夥兒過日子。二孃還是留著你那些血汗錢……”她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給以後的自己添嫁妝罷。”
流珠抿了抿唇,啐了一口,抬手輕打她後背一下。憐憐也不躲,忽而又有些傷懷,見四下無人,竟一下子環住了流珠的胳膊,靠在她肩上,道:“以後奴回來,二孃可不能拿奴當外人,有甚話,都要跟奴說。”
流珠心上微沉,只笑著點頭,話頭一轉,又說起了給憐憐準備嫁妝、找媒人、裁衣裳等事宜。憐憐雖一個勁兒地推辭,流珠卻唯恐她被人看輕了去,拿出了紙筆,一件件詳細記下,暗中尋思了起來。
次日晚膳罷了,夕陽西下,層雲漸染之時,徐子期帶著在家裡面關了一天緊閉,頗有些悶悶不樂的徐瑞安,去院子裡賞那叢叢簇簇的九里香。但聞得暗香浮動,眼見得緋雲如海,徐子期摸著徐瑞安的腦袋,柔聲道:“今日裡,在家做了甚事?可曾有過反省?”
徐瑞安低著頭,脖子前面還掛著書兜子,悶聲道:“反省過許多回了。我該要好好唸書,日後在作詩屬文上壓過喻喜麟,教他心服口服。然後……然後學成大哥的功夫,在弓馬武藝上也勝過他。這樣就能令他徹徹底底地服氣了。君子動口不動手,而我要不動手也不動口,也勝過他。”
徐子期勾了勾唇,擰了擰他的小臉,沉聲道:“兵不血刃,遠邇來服,方是正道。給大哥記住。”
徐瑞安用力地點了點頭,徐子期拍了拍他肉呼呼的小屁股,隨意道:“去玩吧。”徐瑞安應了一聲,嗒嗒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