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訥訥地用家鄉話說道:“丫頭,殺人嘞?俺沒得錢。今兒是驛館的大日子,你莫要胡來。”
這小娘子,正是剛剛產下死胎的明慧娘子。她揣著那菜刀,本想著一鼓作氣,懷著一腔孤勇,捅死那貪享富貴的負心漢子,可誰知剛趁奴僕不注意間,從前堂潛入後院,這肚子便一陣絞痛,那早已死去的不過兩個月的胎兒便自下邊流了出來。
明慧在雜雜草叢中,滿頭大汗,誕下死胎。她望著那勉強能看出眼睛和手足的一團血肉,想著懷了這孩子不過一月多,妊娠反應便重得很,教爹孃看了出來,若是懷胎十月,該是十足艱辛。
這念頭一生出來,她又憶起娘得知此事時滿臉的淚水,心上不由得狠狠一顫。再想起三嬸阮流珠勸她的那些話,明慧心上一橫,微微闔目,復又睜開。
卻道這徐明慧本想殺了薛微之,怎奈何死胎突生,她身子虛弱,只能斷了這念頭,然當她走出草叢,見了那單大郎剁的肉餡,知道他是為了薛微之及秦太清做餃子,心中一個閃念,又想出了個主意。
她為他衣帶漸寬終不悔,受盡屈辱,而他倒好,坐擁功名紅粉,好不得意!
但見徐明慧微微一笑,氣息微弱地道:“兒是來這兒住店的客人,本想拐到後院兒走走,不曾想竟摔了一跤,流掉了腹中剛滿月餘的孩子。兒難受得很,剛從後門出去,找了塊乾淨地方,埋了孩子,如今只想要碗熱水,還請郎君幫個忙。”
單大郎是個心善的,也不多問,連連說好,擱下菜刀,手腳極為麻利地走了,準備去給這小娘子拿熱水及替換衣裳。他這一走,徐明慧笑容一收,從草叢中快速拿出了那血肉模糊的一團……
逆旅今日正是熱鬧的當口。
秦太清乘了車架,馳至門前,雖滿懷不願,卻還是下了車,穿堂入室,坐到了店家備下的這桌酒席上。但見滿桌珍饈美饌,鳳髓龍肝,店家和那白麵郎君薛微之雖都覺得是稀罕的好物,可落在這秦家娘子眼中,卻反而覺得膩得噁心。
她輕搖小扇,悶聲不語,只似笑非笑,聽著薛微之引經據典,咬文嚼字。那薛郎君十分之殷勤,不住往她那小碗兒裡夾送好物,只是這小娘子最是不好伺候,動也不動一下。
不一會兒,單大郎包的餃子上了桌,瓷盤裡共二十個,那餃子皮兒晶瑩透亮,閃著水氣,幾乎可以隔著雪白的麵皮看見裡頭那肉紅色的餡兒。這再平凡不過的餃子,卻忽而引起了秦家娘子的食慾。
第26章 疏香辛苦顫朝寒(二)
秦家貴女給了婢子一個眼神,那靈巧的奴僕便捲袖抬筷,給她夾了一個雪白餃子,輕輕放入青白小碗中。秦娘子黛眉微蹙,微嘟紅唇,吹了吹餃子,這幅場景落入薛微之眼中,心上一蕩,卻覺得那胭脂紅唇,遠比那雪白餃子誘人多了。
秦娘子一嘗,挑了挑眉,細聲細氣地讚道:“倒是好味道。”
薛微之一聽,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也跟著夾了一個。他嚼了嚼,覺得那餃子的肉餡兒果然十分筋道,嚼起來別有一番滋味,與以往所吃的那些個肉餡餃子全然不同。嚥下肚之後,更覺得腸胃十分舒服。
秦娘子這一頓飯吃下來,只對這餃子滿意。這大小姐登時令奴僕拿了五兩銀子,對著那眼睛發亮的掌櫃嬌聲說道:“這銀子,是賞給包餃子這人的。你若是私貪了,或是給錯了人,兒必不會饒了你,必要成倍罰你。”
掌櫃的連連稱是,捧了銀子在手,喜笑顏開。
善人必得好報。雖說那單大郎該得的銀錢被掌櫃的貪去了一兩,但他也得了這四兩銀子的意外之喜,十分高興,且此事過後,掌櫃的對他關照了不少,其他夥計也不再欺負他了。更不可思議的是,此後這單大郎包的餃子,竟漸漸成了逆旅一絕。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至於薛微之如何與秦娘子告辭,又如何坐著八人抬的狀元轎,晃晃悠悠地到了宮城,這些亦略去不表。卻說流珠心急如焚,候在家中,忽聽得奴僕來報,說是那操刀鬼蕭四郎路上巡街時,遇上了披著男人衣裳的徐明慧,本是見她衣上帶血,形跡可疑,攔住問話,聽她說是阮二孃府上的後,便著差役將人送了回來。
流珠心上稍安,卻仍是驚疑不定,待得徐明慧進來後,見她唇色發白,虛弱不堪,流珠滿心悲憤終是化成了不忍苛責,只是令她坐到榻上,又命郎中給她診脈,並接連問道:“你這丫頭,胡亂跑甚?孩子呢?你去找薛微之了?”
明慧淡淡一笑,看上去十分平靜,流珠看著,卻更是心驚,但聽得這小娘子道:“兒不是胡跑,實在是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