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時便被門口守衛的奴僕攔了下來,嚴令喝止。
弄扇心裡頭反倒因此更好奇了。她圍著這院子轉了一圈,發現了個狗洞。弄扇的身形恰和絕大部分宋朝女子一樣,個頭兒矮,骨頭架子小,瘦到了極點。她窩了窩身子,竟然還真從這狗洞鑽了過去。
小姑娘重重地呼了口氣,拍了拍身上的土,從地上爬了起來,登時見到一個跟鬼似的小娘子拿著雞毛毽子,幽幽地立在那裡。院子裡景緻清冷,灰撲撲地,本就帶著鬼氣,再見著這鬼一般的人兒,弄扇嚇了一跳,倒吸一口涼氣,卻見那明慧娘子一笑,輕聲道:“別怕。兒是人,不是鬼。就算以後做了鬼,兒現在也不是。”
弄扇撓了撓頭,感覺不大對勁兒,只想趕緊走。明慧卻眯了眯眼,拉住了她,道:“兒不會對你做些什麼,也不會告訴別人你來過。兒只想問你,如今京試可曾結束了?可曾放榜?”她被關的早已分不清時間。
弄扇怔了怔,道:“早已結束許多日了,這下半月殿試都要開始了。”
明慧緊緊拉著她衣衫,生怕她跑掉,平聲問道:“誰是京試會元?可是薛微之?”
所謂京試會元,便是京試的頭一名。弄扇想了想,細聲細氣地道:“金玉直是會元,薛微之是第三。不過薛微之倒也有喜事。放榜之日,官家在宮中設宴,在宴上給薛郎君賜了婚。他不過是個剛通了京試的書生,卻能娶得左衛上將軍的嫡女,也真是祖宗積德。那娘子奴見過,可好看了,跟牡丹花兒似的。”
弄扇頓了頓,又嘻嘻笑道:“大家都沒押中,只阮二孃押中了。她之前押了兩百五十兩,一下子翻了五十番,得了一萬兩千五百兩銀子哩!”
明慧神情淡淡地,卻是沒有說話,垂頭不語。弄扇又鑽了狗洞離開,雖心覺離奇,可也沒有深想,轉眼兒就忘了這番邂逅。不曾想幾日之後,殿試當天,流珠正與弄扇等人商量衣裳的事兒時,憐憐忽地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喘著氣道:“娘子,明慧小娘子跑了!她日日夜夜,挺著肚子,刨了個狗洞,剛剛從狗洞裡鑽出去了,如今多半是去找那負心漢了。”
弄扇還不知那日遇見的便是徐明慧,只睜大了明鏡似的一雙美眸,好奇的很。流珠一聽,臉色卻遽然一變,忙令家僕出去找人。她急的不行,直對奴僕道:“她才施了最後一回針,指不定什麼時候,那死胎便會流下來。她胡跑什麼?胡跑什麼!”
卻說母子連心,那徐明慧施了幾回針,冥冥之中,知道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已成死胎,直感覺天旋地轉,看著這世間的人,彷彿個個都和自己對著幹。心儀的郎君,當自己是個玩物,滿腔真心,卻是錯付;爹孃和三嬸等親戚,定是將她當成個傻子,對她恨鐵不成鋼,嫌棄得很;而她則前途黯黯,活著便是苟且,便是個笑話。
傻子,玩物,笑話……她徐明慧,何以淪落至此!
那日自弄扇口中得知薛微之的喜事後,徐明慧在房中頹然待了許久,愈想愈是痛苦,卻不肯就此作罷。思來想去,她便每日都偷偷摸摸地去刨那狗洞,日復一日,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是將那不大的洞刨到了自己也能透過的地步。
這一日,東方剛現了魚肚白,這小娘子趁夜半無人時,梳洗乾淨,打扮整齊,自狗洞伏身鑽了出去,隨即又偷偷潛入廚房,拿了把寒光凜凜的菜刀揣入懷中,之後便從這宅院的一處暗門逃了出去。
流珠這宅院,當年是大寧夫人的京中府邸。為了偷情方便,先皇便在這宅院建了處暗門,在此巧設機關,而門的另一邊,則是處極為僻靜,慣常無人的深巷。先前徐明慧在此短住,誤打誤撞,機緣之下發現了這機關暗門,誰曾想這往日為了偷香竊玉而建成的門,改朝換代之後,卻成了徐明慧棄舊迎新的一道關隘。
徐明慧懷揣利刃,腹藏死胎,於黎明處踽踽獨行,不多時,便走到了薛微之所在的那逆旅,而這逆旅,今日正是最熱鬧最要緊的當口兒。因薛郎君要去殿試,而他那還沒過門的貴女娘子秦太清也會來送行,這逆旅掌櫃的便打算備一桌好飯菜,殷勤相送。
只是這逆旅的廚房不大,做菜的幾人站的滿當,便將一個調餃子餡兒的憨厚漢子單大郎趕到了庭院裡去,讓他一個人去那兒做餃子去。這單大郎新來的,被欺負慣了,也沒怨言,只一笑,便老老實實地搬了用具,去了後院。
單大郎哼著小曲兒,在後院剁著肉餡兒,倒也自得其樂。然他剛一轉身,便嚇了一跳,差點兒把案板按翻,不因別的,只因眼前不遠處有個裙裳全是鮮血、面色蒼白如紙的小娘子。
單大郎怔怔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