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流珠只一笑,嘆道:“你說得輕巧,兒便要走,又能走哪兒去?不若老老實實地待著吧,全當是上輩子欠徐家的。”
她不再繼續這話題,轉而又憂心起別的事兒來,一樁接著一樁,輕聲念道:“大哥兒一回來,約莫是要做京官兒的,體面的衣裳要多置辦幾件,東邊那間小院,也要給他收拾出來。大哥兒年齡不小了,一房妻妾也無,實在不合適,也要想著替他相看。此外年關將近,這日子過得快得很,轉眼就要操心年貨的事兒。這且不說,就說明年開春,瑞安便是實歲五歲、虛歲六歲的大孩子,必得入學開蒙了,這也是一件大事兒。”
憐憐輕聲湊到她耳畔,玩笑道:“二孃一改嫁,這些事兒,統統都和二孃沒關係了,最是舒心不過。”
流珠笑了,啐了她一口:“你自己恨嫁便是了,拉上兒做什麼。你且等著,兒年前就把你嫁出去。”
憐憐卻苦了臉,癟嘴道:“不嫁不嫁。奴還是喜歡伺候二孃。”入了汴京之後,憐憐見了不少渣得底兒掉的郎君,憂從中來,一腔恨嫁之心也不由躊躇起來。
流珠樂了,道:“不嫁也沒什麼,你如今攢了不少銀子,也不曾入了奴籍,自己的日子過得也不錯。若是遇不著合適的人,也不必上趕著將就,給人家洗衣做飯,說不定還要落了埋怨。”
憐憐十分好笑地嘆了口長長的氣,隨即說道:“奴當然不會將就。不過有時候,看著那別家郎君,把家裡頭小娘子捧在手心裡,也是羨慕得緊呢。”
流珠聞言,思及阮宜愛,不由微怔,低聲道:“這捧在手心,換種說法,和玩弄於股掌間,可不就是一回事兒嗎?倒是有有福氣的人,遇著了千挑萬選的那一位,只是……只是有人寵是福氣,像兒這樣的,天生就不是受寵的人,也只能靠自己了。”
憐憐見她情緒有異,連忙玩笑道:“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娘子如今握著這麼多錢,等喪期一過,招個上門小白臉兒,別的不圖,就圖他的臉,還有他那副精壯身軀,渾身力氣,又有何不可?只管快活逍遙便是。”
流珠笑著推了她一把,心裡卻琢磨起生意的事兒來。眼下她雖賺了不少,可說白了,這是小作坊買賣,且承的是阮宜愛的名號。若是她獨立門戶,才不會有這麼多人掏腰包呢。
流珠好歹大學讀的也算是商科,她眼光高,並不滿足於此。她也是個喜歡未雨綢繆的人,這阮宜愛的皇后之位並不穩當,日後她若倒臺,依著汴京人這踩低捧高的性子,這衣裳的買賣,斷然做不下去了。她必須早謀出路。
這阮流珠的訂衣生意前景大好,雖說不上是賺的盆滿缽滿,卻也財運亨通,自然便招了旁人紅眼。
卻說那國公夫人馮氏,名下幾間鋪子接連賠本兒,天天遭商戶出身的兒媳擠兌,心裡本就不舒坦,結果她從旁的外命婦那裡知曉了阮流珠這檔子事兒後,氣得不行,當即便要入宮,好好訓斥那皇后女兒一番,只是卻被傅辛的人擋了下來,沒能見成。
傅辛最是厭煩枕頭風,往日裡還做做樣子,近些時日,卻愈發沒有耐性了,許多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
馮氏迫不得已,氣鼓鼓地回了國公府,正往房中走著,忽地在迴廊間聽見花園裡頭傳出一陣女郎低泣之聲。馮氏皺了皺眉,但以為又是哪家破落親戚在作妖,便緩步靠近,卻聽得那正抽泣的女郎正與另一人說話,怨聲道:“二哥怎麼又去那勾欄裡頭胡鬧了?哥哥說兒才是你心尖尖上的人,這話莫不是在騙兒?”
馮氏一聽這話,勃然變色,怫然不悅,火氣立時上湧。這說話的小娘子聲音頗為耳熟,帶著些南邊口音,馮氏自然識得。這小娘子名喚喻盼兒,乃是馮氏七拐八繞的表親。
喻家從前也發達過,盼姐兒的爹喻康曾經官居二品,馮氏自然殷勤來往,更為盼姐兒和她家老二阮良臣定下了口頭上的親事。可誰知前朝奪嫡之時,喻康站錯了隊,等傅辛一登基,這喻七郎自然沒有好果子吃,接連被降了好幾級。喻康滿腹牢騷,成日裡黯然無神,因此一病不起,沒多久便丟下孤女幼子,撒手人寰。
盼姐兒因著那口頭上的親事,特來投奔國公府。馮氏只想著矢口否認,推說是玩笑話,可又怕掉了臉面,且對盼姐兒的嫁妝還存了些試探之意,只能讓她暫且住下。如今聽盼姐兒這番哭訴,馮氏立時猜得前因後果,暗罵那喻盼兒著實不安分,她這般費心阻攔,都攔不住她和阮良臣私會。
馮氏屏息凝氣,攪著手中帕子,但聽得那阮良臣醉意醺醺,耐著性子對那盼姐兒柔聲寬慰道:“二哥哥哪裡捨得盼兒妹妹?且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