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人走進令狐沖躺臥的房中。嶽夫人見她氣若游絲,忍不住掉下眼淚來,伸手欲去搭她脈搏。嶽不群伸出手去,握住了嶽夫人的手掌,搖了搖頭,再放開她手,以雙掌抵住令狐沖雙掌掌心,將內力緩緩送將過去。內力與令狐沖體內的真氣一碰,嶽不群全身劇震,臉上紫氣大盛,退開了一步。嶽不群嘆了口氣,向林平之和嶽靈珊道:“你們陪著大師姊,她傷勢倘若有變,立即來跟我說。”林嶽二人答應了。
嶽不群夫婦回入自己房中,想起令狐沖傷勢難治,都心下黯然。過了一會,嶽夫人兩道淚水,從臉頰上緩緩流下。
嶽不群道:“你不用難過。衝兒之仇,咱們非報不可。”嶽夫人道:“這六怪既伏下了這條毒計,定然去而復來,咱們倘若硬拼,未必便輸……”嶽不群搖頭道:“‘未必便輸’四字,談何容易?以我夫婦敵他三人,最多不過打個平手,敵他四人,多半要輸。他五人齊上……”說著緩緩搖頭。
嶽夫人本來也知自己夫婦並非這五怪敵手,但知丈夫近年來練成紫霞神功後功力大進,總還存著個僥倖之心,這時聽他如此說,登時大為焦急,道:“那……那怎麼辦?難道咱們便束手待斃不成?”嶽不群道:“你可別喪氣,大丈夫能屈能伸,勝負之數,並非決於一時,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嶽夫人道:“你說咱們逃走?”
嶽不群道:“不是逃走,是暫時避上一避。敵眾我寡,咱夫婦只有二人,如何敵得過他們五人聯手?何況你已殺了一怪,咱們其實已佔上風,暫且避開,並不墮了華山派的威名。再說,只要咱們誰也不說,外人也未必知道此事。”嶽夫人哽咽道:“我雖殺了一怪,但衝兒性命難保,也只……也只扯了個直。衝兒……”頓了一頓,說道:“就依你的話,咱們帶了衝兒一同走,慢慢設法替他治傷。”
嶽不群沉吟不語。嶽夫人急道:“你說不能帶了衝兒一齊走?”嶽不群道:“衝兒傷勢極重,帶了她趲程急行,不到半個時辰便送了她性命。”嶽夫人道:“那……那怎麼辦?當真沒法子救她了麼?”嶽不群嘆道:“唉,那日我已決意傳她紫霞神功,豈知她竟會胡思亂想,誤入劍宗的魔道。當時她如習了這部秘笈,就算只練得一二頁,此刻也已能自行調氣療傷,不致為這六道旁門真氣所困了。”
嶽夫人立即站起,道:“事不宜遲,你立即去將紫霞神功傳她,就算她在重傷之下,無法全然領悟,總也勝於不練。要不然,將《紫霞秘笈》留給她,讓她照書修習。”嶽不群拉住她手,柔聲道:“師妹,我愛惜衝兒,和你毫無分別。可是你想,她此刻傷得這般厲害,又怎能聽我傳授口訣和練功的法門?我如將《紫霞秘笈》交了給她,讓她神智稍清時照書自練,這五個怪物轉眼便找上山來,衝兒無力自衛,咱華山派這部鎮山之寶的內功秘笈,豈不一轉手便落入五怪手中?這些旁門左道之徒,得了我派的正宗內功心法,如虎添翼,為禍天下,再也不可複製,我嶽不群可真成為千古罪人了。”嶽夫人心想丈夫之言甚是有理,不禁怔怔地又流下淚來。
嶽不群道:“這五個怪物行事飄忽,人所難測,事不宜遲,咱們立即動身。”嶽夫人道:“咱們難道將衝兒留在這裡,任由這五個怪人折磨?我留下保護她。”此言一出,立時又想到,自己倘若留下,丈夫與女兒又怎肯自行下山?又著急,又傷心,不禁淚如泉湧。
嶽不群搖了搖頭,長嘆一聲,翻開枕頭,取出一隻扁扁的鐵盒,開啟盒蓋,取出一本錦面冊子,將冊子往懷中一揣,推門而出。
只見嶽靈珊便就在門外,說道:“爹爹,大師姊似乎……似乎不成了。”嶽不群驚道:“怎麼?”嶽靈珊道:“她口中胡言亂語,神智越來越不清了。”嶽不群問道:“她胡言亂語些什麼?”嶽靈珊臉上一紅,說道:“我也不明白她胡言亂語些什麼?”原來令狐沖體內受桃谷六仙六道真氣的交攻煎逼,迷迷糊糊中見嶽靈珊站在眼前,衝口而出地便道:“小師妹,我……我想得你好苦!你是不是愛上了林師弟,再也不理我了?”嶽靈珊萬不料她竟會當著林平之的面問出這句話來,不由得雙頰飛紅,忸怩之極,只聽令狐沖又道:“小師妹,我和你自幼一塊兒長大,一同遊玩,一同練劍,我……我實在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你惱了我,要打我罵我,便是……便是用劍在我身上刺幾個窟窿,我也沒半句怨言。只是你對我別這麼冷淡,不理睬我……”這一番話,幾個月來在她心中不知已翻來覆去地想了多少遍,若在神智清醒之時,縱然只和嶽靈珊一人獨處,也決計不敢說出口。此時全無自制之力,盡數吐露了心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