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只聽得全身冷汗,俯首道:“弟子犯了大錯,請師父、師孃重重責罰。”
嶽不群喟然道:“本來嘛,你原是無心之過,不知者不罪。但想當年劍宗的諸位師伯、師叔們,也都是存著一番好心,要以絕頂武學光大本門,只不過一經誤入歧途,陷溺既深,到後來便難以自拔了。今日我若不給你當頭棒喝,以你的資質性子,極易走上劍宗那條抄近路、求速成的邪途。”令狐沖應道:“是!”
嶽夫人道:“衝兒,你適才用劍鞘奪我長劍這一招,是怎生想出來的?”令狐沖慚愧無地,道:“弟子只求擋過師孃這凌厲之極的一擊,沒想到……沒想到……”嶽夫人道:“這就是了。氣宗與劍宗的高下,此刻你已必然明白。你這一招固然巧妙,但一碰到你師父的上乘氣功,再巧的招數也無能為力。當年玉女峰上大比劍,劍宗的高手招式變幻,層出不窮,但你師祖憑著練得了紫霞功,以拙勝巧,以靜制動,盡敗劍宗的十餘位高手,奠定本門正宗武學千載不拔的根基。今日師父的教誨,大家須得深思體會。本門功夫以氣為體,以劍為用;氣是主,劍為從;氣是綱,劍是目。練氣倘若不成,劍術再強,總歸無用。”令狐沖、施戴子、陸大有、嶽靈珊一齊躬身受教。
嶽不群道:“衝兒,我本想今日傳你紫霞功的入門口訣,然後帶你下山,去殺了田伯光那惡賊,這件事眼下可得擱一擱了。這兩個月中,你好好修習我以前傳你的練氣功夫,將那些旁門左道、古靈精怪的劍法盡數忘記,待我再行考核,瞧你是否真有進益。”說到這裡,突然聲色俱厲地道:“倘若你執迷不悟,繼續走劍宗的邪路,嘿嘿,重則取你性命,輕則廢去你全身武功,逐出門牆,那時再來苦苦哀求,卻是晚了。可莫怪我事先沒跟你說明白!”令狐沖額頭冷汗涔涔而下,說道:“是,弟子決計不敢。”
嶽不群轉向女兒道:“珊兒,你和大有二人,也都是性急鬼,我教訓你大師姊這番話,你二人也當記住了。”陸大有道:“是。”嶽靈珊道:“我和六師哥雖然性急,卻沒大師姊這般聰明,自己創不出劍招,爹爹儘可放心。”嶽不群哼了一聲,道:“自己創不出劍招?你和衝兒不是創了一套衝靈劍法麼?”令狐沖和嶽靈珊都是滿臉通紅。令狐沖道:“弟子胡鬧。”嶽靈珊笑道:“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我還小,什麼也不懂,和大師姊鬧著玩的。爹爹怎麼也知道了呢?”嶽不群道:“我門下弟子要自創劍法,自立門戶,做掌門人的倘若懵然不知,豈不糊塗。”嶽靈珊拉著父親袖子,笑道:“爹爹,你還在取笑人家!”令狐沖見師父的語氣神色之中絕無絲毫說笑之意,不禁心中又是一凜。
嶽不群站起身來,說道:“本門功夫練到深處,飛花摘葉,俱能傷人。旁人只道華山派以劍術見長,那未免小覷咱們了。”說著左手衣袖一捲,勁力到處,陸大有腰間的長劍從鞘中躍出。嶽不群右手袖子跟著拂出,掠上劍身,喀喇一聲響,長劍斷為兩截。令狐沖等無不駭然。嶽夫人瞧著丈夫的眼光之中,盡是傾慕敬佩之意。嶽不群道:“走吧!”與夫人首先下崖,嶽靈珊、施戴子等跟隨其後。
令狐沖瞧著地下的兩柄斷劍,心中又驚又喜,尋思:“原來本門武學如此厲害,任何一招劍法在師父手底下施展出來,又有誰能破解得了?”又想:“後洞石壁上刻了種種圖形,註明五嶽劍法的絕招盡數可破。但五嶽劍派卻得享大名至今,始終巍然存於武林,原來各劍派都有上乘氣功為根基,劍招上倘若附以渾厚內力,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破去了。這道理本也尋常,只是我想得鑽入了牛角尖,竟爾忽略了,其實同是一招‘有鳳來儀’,在林師弟劍下使出來,又或是在師父劍下使出來,豈能一概而論?石壁上使棍之人能破林師弟的‘有鳳來儀’,卻破不了師父的‘有鳳來儀’。”想通了這一節,數月來的煩惱一掃而空,雖然今日師父未以“紫霞功”相授,她卻絕無沮喪之意,反因對本門武功回覆信心而大為欣慰,想到這半月來痴心妄想,以為師父、師孃會預設自己與小師妹之事,不由得面紅耳赤,暗自慚愧。
☆、第十回 纏鬥
次日傍晚,陸大有送飯上崖,說道:“大師姊,師父、師孃今日一早上陝北去啦。”令狐沖微感詫異,道:“上陝北?怎地不去長安?”陸大有道:“田伯光那廝在延安府又做了幾件案子,原來這惡賊不在長安啦。”令狐沖“哦”了一聲,心想師父、師孃出馬,田伯光定然伏誅;內心深處,卻不禁微感惋惜,覺得田伯光好淫貪色,為禍世間,自是死有餘辜,但此人武功可也真高,與自己兩度交手,磊落豪邁,只可惜專做壞事,成為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