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姓摯友收藏著的,只是我當時怕得很,三魂失了七魄,老爺講的話只記住了一半,後來年月漸久,又忘了許多,只記得是個杜姓有人,只知姓甚,不知名誰,家住何處也忘記了,實在愧對老爺囑託!”
衛武彰說到此處,頗有種痛心疾首,怒己不爭之感,薛慕忙安慰道:“武彰你當年尚是個垂髫小童,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相當令人欽佩了,萬不可妄自菲薄!”
衛武彰感激地道了謝,又道:“只知道是個杜姓友人,大體記得似乎是江南人士,但更具體的資訊我都給忘了。”
薛慕道:“那可是恰巧,我正好長於江南御劍山莊杜家,莊主名叫杜原風。”
衛武彰驚詫道:“莫不是老爺舊友得知老爺遇難,特地將您接回去將養?!”
薛慕搖頭,“該不是的,大概只是湊巧姓杜。我是給師父薛衍收養的,不是姓杜的收留的我。當年師父在院門外撿到我時,我懷裡頭有封信箋,大意是,柺子將我帶來此處,想賣了換些銀錢,哪知道此處正是戰火連綿,還鬧了饑荒,賣兒賣女的多的是,哪裡還有閒心買了陌生孩子來養。柺子見我換不了錢,就把我丟在路邊,一個婦人見我可憐,就把我撿回了家,可是撿回去也養不起,就丟在我師父門前,我師父便收養了我。”
衛武彰義憤道:“老爺將您託付與那農戶,他們若是不願,一早拒絕不就好了,為何勉強接受,又轉手將您販個人柺子?!”略一思忖又憤憤然道,“肯定是貪圖老爺給他們的那塊羊脂白玉!”
薛慕搖搖頭,“也不一定就是他們將我販給人柺子的,也可能是人柺子將我偷走的,莫要冤枉了好人。總之你我現下都好好地面對面坐著,那些陳年官司,不提也罷。”
衛武彰熱淚盈眶,點了點頭,“少爺您不愧是老爺的血親,這一副菩薩心腸,那真是一模一樣的。”
抹了眼淚,喝口茶,又道:“這圖紙用特殊藥水處理過,平日裡看起來像是白布一般,其實火燒不壞,水洗不爛,就算往上頭拿墨汁寫了字,放進熱水裡頭把墨跡泡開,晾乾了又是嶄新的一張,一點也不會傷害到上頭所畫的地圖。當年老爺說了好些話,有的我已經記不清了,但這件事我還記得,若要讓這白布上頭的圖紙現行,就得去找華陽珺蔣家後人。”
薛慕把白布擱在手上對著外頭天光瞧了瞧,甚麼痕跡也沒瞧見,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白布,不由得感嘆製作之人手藝精巧。
衛武彰道:“這圖紙我就物歸原主了,只是……”似是覺得很難為人,但最終還是開口道,“衛家就少爺您一根獨苗兒了,這傳香火一事,還請您多加考慮。”
衛武彰此言一出,蘇帷臉色立刻變了變。
☆、二十四
衛武彰覷了眼蘇帷臉色,艱難開口道:“我也知道如此要求令二位為難,只是老爺一向希望衛家能夠發揚光大,代代流傳。少爺您若是真心不願娶妻,那娶一房小妾生幾個兒女,也不至於晚年孤寂吶!”
薛慕握了握蘇帷手,皺眉道:“武彰我對你多年來為我家的付出感激不盡,但是這種事情,我是絕對不會讓步的。若我真是如你所言,為了傳宗接代娶一房小妾,勉強和她雲雨,有了兒女後我必定不會再去碰她,讓個大好年華的姑娘為了我家開枝散葉的執念守一輩子活寡,我於心何忍。”
衛武彰堅持道:“那您大可在有了後代後,拿些銀兩將她打發回家,你和蘇兄照樣舉案齊眉,伉儷情深,還得兒孫繞膝,共享天倫,難道不是一樁美事?”
薛慕直言道:“我若是在她為我生兒育女過後,拿些銀兩將她休回了家,她家裡兄弟可會善待她?街坊鄰里難道不會戳她脊樑骨?她破了身子還能再嫁得出去?若是沒有我的插手,說不定她就可許配給一個郎情妾意的好兒郎,夫妻倆織布耕田,恩愛如同蜜裡調油。我若是真的如你所言,那才是禽獸不如,毀了別人的一生。都是娘生父母養的,我憑什麼為了一己私慾如此作踐於人?!”
衛武彰被說得訥訥無言,薛慕繼續道,“況且阿帷一腔真心託付於我,我自當盡心呵護這段感情。他一句父母只望他一生順遂安樂,不求他兒女繞膝,這話聽起來輕巧,背後頂住了多少壓力你可知道。我若是有理由頂不住對父親的歉疚,答應了你這樣荒唐的提議,那他雙親仍在,不是更有理由也去隨便娶個姑娘開枝散葉,那我們倆算什麼真情,又山盟海誓個什麼勁兒?!”
蘇帷眉眼舒展開來,衛武彰嘆了口氣,看著眼前二人緊握的雙手,嘆息道:“少爺莫要生氣,是我想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