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名喚青竹,是跟著蘇寧瑜從江南過來的,另有三個小廝青峰青山青衣,是少爺出門時隨身伺候以及專司跑腿傳話之類的。
說來青竹哪怕是已經進了蘇家十幾年,可以算是跟少爺一同長大的,卻是更加搞不清楚這老爺同少爺的關係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說好吧?
聽說因為老爺妻子是生下少爺當晚血崩去世的,因此老爺每每見著少爺都心情不好,總是三言兩語將事情交代了就不願意多看少爺一眼。
可要是說不好吧?少爺從小到大的衣食住行統統都是老爺一言一語吩咐下來的,就連少爺此番進京趕考,老爺都默不作聲的收拾了行囊跟了過來,一絲一毫都不讓少爺在考前分心其餘繁雜俗物。
如今少爺接了旨意留在京城進了翰林做個小小編修,老爺立馬快馬加鞭的讓人回江南將老宅中少爺用慣的東西全都搬上京來。
而老爺自己?雖是不吭聲不言語,卻是一副要帶著夫人遺物定居京城不回本家的意思了。
青竹琢磨著,恐怕以後少爺外放去了其他地界,恐怕瞧老爺的樣子,是要帶著夫人遺物走哪跟哪兒了。
想著老爺一聲不吭板著臉抱著個包袱埋頭跟著少爺的畫面,青竹抬眼瞧了瞧神色淡淡眼中好似裝不進任何俗世事務的少爺,嘴角一抽,連忙埋頭弓腰小心的打扇。
蘇寧瑜聞言,一邊捏著腰間沁涼的玉墜把玩,一邊擺了擺手:“不用麻煩了,老爺那處這兩日用冰可還厲害?”
前兩日放榜之前蘇老爺暗自躲在房中急躁得上了火,用冰兇猛了些許,結果放榜成績一下來,猛然放鬆的蘇老爺就染上了熱傷風,低燒加喉痛咳嗽,到今兒才好歹能正常的說話了。
青竹專門負責伺候少爺生活起居,這些少爺十有□□會詢問的訊息自然要耳目通明,因此一聽,詳細的將老爺近況一一報了出來。
路過抱廈迴廊,蘇寧瑜隨手逗了逗掛在廊下的雀鳥,就聽不遠處有年輕女子清脆婉轉若黃鸝的笑聲,蘇寧瑜尋聲一看,只遠遠看見一個嫩黃身影。
青竹瞧見少爺眉頭一皺,立馬稟道:“少爺,這是表小姐撲蝴蝶玩兒呢。”
這大太陽的,跑到前院花園來撲蝴蝶,一想就能明白其中含義。
不過這花園本就是位於後院前院中間位置的,且後院只有個小花園,確實沒有這個花園大。
青竹說的這位表小姐可謂是一表三千里,並不是蘇寧瑜母親本家的,而是分支的,聽說對方母親出嫁前同蘇寧瑜母親有幾分閨中情誼,加上對方長得有兩分蘇寧瑜母親的模樣,幼年失了親生父母之後就被蘇老爺接了回來。
說起來蘇家也沒個女眷,這般投靠的表妹實在不符合禮數,不過當初年幼時蘇老爺似乎去岳父張家問了些什麼,之後就不聲不響的將這閨女給領了回來。
這麼些年,蘇家的人誰不知,說是表妹,實則是當成了蘇家少爺的媳婦兒在養著。奈何蘇寧瑜這位少爺似乎從小就不太喜歡對方,長大了也感情淡淡的,青竹這般貼身的人自然知道少爺心裡的想法,因此並不急著把這位表小姐當成未來女主子巴結對待。
蘇寧瑜並未吭聲,轉頭雙手負於背後,修長雙腿行走間一派悠然,卻只有緊隨其後的青竹知道,自家少爺這是要閃人了,害得他都要一邊打扇一邊小跑著,不過片刻背後衣衫就打溼了一層。
到了蘇老爺的正院,早有候著的下人領路去了書房。
坐在暗紅木質大書桌後的蘇老爺從一本破舊詩集上抬首而望,觸及獨子越發雋秀俊逸的臉龐,神色複雜的挪開視線,掩唇輕咳數聲,隨後垂眸將詩集擱下,板著臉聲音淡淡的直奔主題說起了如今朝廷上的各種局勢以及私底下朝廷命官的盤根錯雜,當真是一句廢話也不願同獨子多說。
而蘇寧瑜也是神色淡淡垂眸而立,恭敬的聽著。
說了許久,蘇老爺匆忙抬眸一瞥,才發現自己之前沒讓兒子坐下,旁邊案桌上早就備好的解暑茶想來如今也一點沒有了涼意,心中暗自著惱,卻又尷尬的不願意出聲提起,於是只能收回才要端起茶盞的手,繼續剛才的話題,只是語速同之前相比加快的不少,敘述中的措辭也精簡了許多。
“今年年初寧府的寧將軍就被陛下從西北召了回來,說是體諒寧老夫人久病臥床無子恃疾,一句話就將這位少年將軍一擼到底給了個虛名,寧老夫人聽聞此事,直接厥了過去。”
蘇老爺察覺到自己好像有朝嘮家常的方向奔赴的徵兆,不自在的抬眼瞥了一眼兒子,對方依舊神色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