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80部分

交代過周子儒將資金回撤,師燁裳一個人回了辦公室。坐進辦公桌裡,她將自己四肢大開地攤在了大班椅上,盯著天花板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像條死屍。所有“不得不”的加合是無法比擬更無以言喻的壓力。她不是超人也不是冷血動物,她要救父親,卻不能害朋友。她不怨一時衝動的父親給她帶來諸多麻煩,也不怨林森柏為求自保突然要求撤回合作資金陷她於危機之中。林森柏在這時候要求回撤資金,一定有她不得已的難處,林森柏說話熱愛誇張,但林森柏做事很有分寸,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做如此釜底抽薪的事情。只承認馬律籮確實有能耐,無論她在這六天中使了多少手段,馬律籮都能迅速拆招,並且以一種變本加厲的方式回敬於她。當然,若是不關乎父親和朋友,她會很高興自己遇到這樣的對手,可惜她所面臨的情況根本不容許她矯情地惺惺相惜,她不由得向天祈禱:老天爺啊,你能不能讓馬律籮再醜一點,醜到一見自己就想自殺的地步,我好送一面鏡子給她。

“沒錢,該怎麼辦……”師燁裳合起眼睛捂住臉,黑暗中,她的眼前出現一個模糊身影。她明知道那是張蘊兮,手卻不由自主地往桌子上的電話摸去,四指並用,撥通電話,她衝著揚聲器說:“汪顧,你要是有空的話,背個離騷吧,或者隨便說點兒什麼。”她只是想聽汪顧的聲音,但她剋制不住地覺察了自己的罪惡。

電話那頭的汪顧其實正在開會,可一聽見她這麼無精打采的語調,汪顧立刻宣佈會間休息,起身離席,快步回到辦公室,什麼也沒問,關起門來就給她背離騷。一首離騷,汪顧慢慢地背,聲音輕且柔,十五分鐘後,就在她差點兒把自己背睡著時,師燁裳卻突然來了一句:“汪顧,你想我嗎?”汪顧想都沒想,“想。”可她剛說完,師燁裳便“嗯”一聲,急匆匆地結束通話電話。

周子儒聽見會議室的大門砰一聲響,轉眼便見師燁裳像頭敏捷的羚羊似地闖了進來,“掛一萬手買盤,輿論那邊也儘快放出訊息去,就說我們不惜一切代價收購時代,價錢能拉多高就拉多高。”周子儒立刻瞪起眼睛,眉毛挑得幾乎要與額線重合,雪白的鬍子一顫一顫,像是落了霜的柳枝。

會議室內一時鴉雀無聲,周子儒的學生們目目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師燁裳似乎也知道此言一出必將收到這樣的反應,站在會議桌前,微弓了腰,拍拍手,她像在替所有人加油鼓勁兒般朗聲道:“請暫時不要管為什麼,按我說的去做就好。”周子儒身為僱員,自然清楚自己的定位,就算他覺得師燁裳的做法再不妥,他也不能與僱主對著幹,特別在這種事關生死存亡的危機關頭,師燁裳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既然他自己沒有解決辦法,那就只能聽師燁裳的。

“就按師小姐說的去做。”

隨周子儒一聲令下,會議室裡很快熱鬧起來。做價的做價,寫稿的寫稿,噼裡啪啦敲鍵盤的聲音與嘰裡呱啦講電話的動靜混在一起,清晨的菜市場也就不過如此了。機構的買單掛出後,成交併未見活躍,師燁裳讓周子儒在高於當前三塊新臺幣的價位上再加一萬手買單刺激價格飆升。如此雙管齊下,短短七十分鐘內,時代股價坐著飛機去到一個匪夷所思的高度,臨近停板,師燁裳卻還覺還不夠,故技重施,終於把時代逼到了漲停的位置上。

周子儒調出臺北方面的新聞報道,媒體果真都在對師燁裳那“不惜一切代價收購時代”的詭異公告議論紛紛。師燁裳翹著嘴角坐在東主席上,手中鋼筆畫出一朵又一朵幼稚園級別的小花。周子儒還當她在寫什麼高深莫測的計劃,老龜似地把頭探過來偷看,誰知師燁裳畫完了花朵還嫌不夠噁心人,筆尖一滑,她又畫起了託兒所級別的長頸鹿。周子儒瞅了半天之後好心提醒她長頸鹿是不帶條紋的。師燁裳低著頭,似羞似臊地摸摸鼻子,捩起垂在額前的一縷髮絲,晃晃筆,“我想畫斑馬來著……”

及至午飯時間,師燁裳總共畫了六十二朵小花,數不清的小草,一個由三角形和長方形組成的房子,一個海膽般的太陽,幾朵長倒刺的白雲,以及一隻渾身長滿斑馬紋的長頸鹿。就在她開始著手畫海鷗時,會議室大門被敲響,劉天一在外通報,豐合地產的馬總經理來了。師燁裳悠哉遊哉地在A4紙上鉤出四條弧線,兩隻長得像被薅了毛的貓尾巴一樣的海鷗躍然紙上,周子儒拍掌讚歎她畫技精湛,她回以謙虛一笑,答:“張蘊兮畫得可比我好多了。”兩個牽手的小人,被兩隻海鷗代替。師燁裳收起筆,揉揉眼睛,施施然起身步出門去。

馬律籮在秘書部的接待廳裡坐著,遠遠望去,師燁裳感覺自己像在看一部災難片。見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