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闆曉得,我們是靠錢吃飯的行當,一天沒有錢,我們就得關張一天。”某個油頭大胖子抖腿道:“何女士一欠就是近千萬,就算有她護照做抵押,我們也一分錢便宜佔不到。護照又不能賣!林老闆總得體諒我們的難處,別讓我們好心好意借出錢去,到頭連一個子兒也收不回來。您的房子是闊大,賣肯定能賣出上千萬,可對我們來說,您二位一走,我們又沒有房產證,就算把它拆了賣磚賣瓦也補不回欠款的零頭。”胖子拍拍肚子,打個飽嗝,充滿油腥味和酒精味的難聞氣體頓時四散開去,“所以我們的意思是,您讓人馬上把錢送來,或者您走,留下何女士做質押,我們要錢,不是要命,她一個老太太,我們不會把她怎麼樣的。”
林森柏仰頭看天,對玉皇大帝擠眉弄眼地做出許多奇妙表情。何宗蘅坐在全封閉的車廂裡,連外面對話都聽得模模糊糊,再從側窗裡見到林森柏這般舉動,她更是不知所措,根據她膝蓋上握緊的拳頭判斷,她似乎有要跳下車來大喊“要殺要剮隨你們”的準備。
過去好半天,林森柏終於不盯著玉皇大帝的菊花看了,背起手來前後搖晃幾下身子,她左右為難地對胖子說:“今天是公眾假日,我只能活動個人戶頭裡的錢。可我不去銀行,誰能把我的錢取出來?何況還是近百萬的現金。”
胖子哈哈訕笑,梗著脖子放聲道:“這不就對了?所以說,您還是以何女士為質押,親自跑一趟吧。我們在您家門口等著,保證不動您一草一木!”
林森柏無奈癟嘴,後退兩步開啟車門,低聲朝何宗蘅交代幾句,關門,等何宗蘅依言落下中控車鎖,她便調頭走進車庫裡。不多時,一輛短小的黑色法拉利探身而出,錯過堵在坡口的H2,壓著微黃草坪駛上主路,轉瞬不見蹤影。何宗蘅捏著一手心冷汗,獨自面對鋼化玻璃和防彈鋼板之外的洋洋百來號人,心中只盼林森柏快去快回——休言悍馬安全,榴彈炮都打不翻,這麼多人,一人搭把手,別說一輛幾乎空載的悍馬,就是一輛滿載的油罐車都能給你掀翻咯!
“阿彌陀佛,要是這一劫能平安渡過,我可再不舉債來玩兒了。”何宗蘅雙手合十,虔誠地對著閉合的掌縫喃喃,“阿乖是個好孩子,求老天爺保佑她別出事兒。今後我不挑撥她倆關係了,惹得阿乖吃不下睡不著,身體遲早要壞的……”
五分鐘後,林森柏行至一間隱蔽居深的中式老茶館,停車落地,門都來不及關,抬腳就往旁邊一輛轎車的前右輪轂踹去,車子自帶的警報功能啟動車內喇叭,嗶嗶聲登時響徹雲霄。原木風門背後的車主眼看她一舉一動,卻知道惹不起她,只好扶額苦笑。
“還好意思笑!”林森柏大喝一聲,身手矯健地躍過低矮的裝飾籬笆,一屁股坐到被踹車輛車主面前,端起桌上茶壺,大嘴含著小嘴,咕嚕咕嚕就是一通牛飲,“媽呀,這什麼茶,人參味兒!換茶換茶!”汩汩喝空,她發狠似地將茶壺摜向紅木圓幾,咣噹,沒碎。
對面人取過茶壺,氣定神閒地揚手招來服務員,任憑林森柏百般抗議,說不換茶就不換茶,只加水。“最近咱倆都辛苦,喝點參茶補一補。”那人俯前稍許,爪子越過圓幾,摸摸林森柏的頭,一勾嘴角,覆著水晶唇膏的薄唇一閃一閃亮晶晶。
林森柏咬牙忍耐,努力不讓自己一巴掌扇過去,“錢隸筠,我有一個姨和一個媽就足夠了,你少來充大!”沒錯,在這般艱苦卓絕的環境下仍能氣定神閒的也就只有咪寶了,師燁裳都不成,林森柏若敢這樣對待師燁裳,師燁裳非得一甩衣袖,現了真身不可。哀哉,十八銅人都降不住千年受妖。
“乖乖,誰餵你吃槍藥啦?準備上山打虎啊?你頭頂上的呆毛可又豎起來了,不讓我摸,那你自己按下去。”咪寶一邊陰陽怪氣地說著,一邊徑自斟茶入杯,貌似無關緊要,實則抿嘴偷笑。
林森柏這輩子最恨別人瞞著她做有關於她的事,每遇此境,她必要暴跳如雷一番以表她強烈憤懣,可是不知為什麼,對著咪寶,她就是鬧不起來。咪寶說是因為自己哄得及時,把她的小火苗都扼殺在了襁褓中,她先一想,覺得挺對,可後又發覺咪寶這根本是變著法子罵她蠻不講理!“呆呆呆,呆個頭!趕緊說你要怎麼辦!我姨不是東西,你也別跟我裝大瓣兒蒜,一百來人在院子口堵著,你嚇唬誰吶?!”林森柏按著頭頂,低低怒吼,倒也吼出了幾分聲嘶力竭的效果。咪寶慢慢抬起頭,也不說話,就這麼色迷迷地看著她,她罵得過癮,一時失察,嘴快地把心裡話都抖落了出來,“我不就昨晚把你眼睛蒙了一會兒,手腕捆了一會兒,撩完晾了一會兒,你至於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