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一進你客廳又冷死人,本來房子就空曠還搞那麼大的冷氣簾,你這種人也就是咪寶受得了。”師燁裳掉頭離開,步上高聳在夏夜裡的階梯,一邊走,一邊在褲兜裡掏鑰匙,掏出來便是層迭有序的一大串,串底吊著汪顧送的一隻黃白雙色金小鳥。師燁裳走到燈光處它就變得璀璨耀人,師燁裳走到陰暗處它就悄無聲息地隱去,開門後,它沒隨長長的鑰匙串回到褲兜裡,而是晃晃蕩蕩地吊在褲兜外,在師燁裳去往廚房的一路上不停撞上藏青色的絲雕花軟綢布。
雖然輕輕重重傷了一身,林森柏卻並不會因此厭倦生活。凡是美麗而稀有的東西,她都能看在眼裡。曾經,師燁裳的背影是她最最迷戀的事物,這會兒再看到,竟發現它比印象中的更板直些,也更輕鬆些了。
本來就輕飄飄的,這會兒倒像真要成仙了……林森柏對月興嘆,左手自不自覺地就去探摸已經被夾板夾得幾近麻木的小腿。死痞子,又騙我,說不會疼原來是會變麻……
師燁裳端著一套茶具回到院子裡的時候,林森柏正在解她腿上的繃帶,解不開就俯身去摸倒插身旁在草坪上的園藝剪刀。只見她兩手分握剪柄,兩臂一合,咔嚓一聲下去,幾乎連夾板都要被剪斷。師燁裳不把自己當回事,自然也不會過分關注別人,林森柏要剪,她明明看見了,卻不加阻攔。施施然路過林森柏,將茶具一一擺上石桌,等茶沏好的幾十秒裡她也不知是在對誰說:“你們的事可把席之沐嚇死了。我跟汪顧在餐廳吃飯呢,她一見我們就說你今天捱打了,縫針、斷骨頭,大概還要上演羅密歐與朱麗葉。”
“侏羅紀公園都演完了你才來,沒戲看啦。”林森柏解完繃帶,丟掉夾板,把褲腿放下,在搖籃上由慢及快地搖晃起她那麻木冰涼的小腿,“汪小姐呢?沒和你一起過來?”
師燁裳撐著下巴道:“她還要回公司研究怎麼對付我,今晚估計就睡那邊了。”一時茶泡好,她往一隻杯子邊丟冰塊邊倒熱茶,湊得涼涼一杯,一手遞給林森柏,一手又往自己杯子裡倒茶——效率一貫高得令人覺得全無必要,“借你網路用一下,幫我查查金獅的安保部長哪兒去了,我直覺他要壞事。月底開庭,我希望他把責任擔下來。”
這不是一個有錢就能隻手遮天的年代,兩股勢力交匯之處最多隻能動態平衡。師燁裳自然也有自己的網路,但她長年被人放在手心捧著,難得有用武之地的人際網路難免缺乏堅固和嚴密,遠遠不及小奸商的四通八達,面面俱到。當然,她也知道這種事找自己的頂頭上司是最好的選擇,可文舊顏“撈人”是決不會管死管活的,如果說林森柏下發的名單叫通緝令,那麼她下發的名單就只能叫追殺令,所以凡事能不找她,還是不要找她為妙,省得張蘊兮在天堂裡還要天天被人追著喊“還我命來”。
“你們有資料的啊,找他家人一抄不就抄出來了嗎?”林森柏喝一口鐵觀音撞冰,舒服地做了個深呼吸,“不過你心慈手軟,讓你做你也做不出來。得,還是我去辦吧。可先說好,錢隸筠的假,你說五天就得給足五天,加雙休日,剛好一個禮拜,一天也不準少,不然我跟你拼命。”
師燁裳搖頭輕笑,坐在藤椅間,自在地將腳搭上石桌,“要不是連他家人都消失了,我還會來找你個奸商幫忙?咪寶現在是親喪,喪假合同上寫著三天就得給三天,剩兩天是我友情附送的緩衝假,加雙休日剛好過頭七,你以為就你心疼她啊?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找你要人呢,要不誰賠我個總經理來?”林森柏聞言,滿意地點點頭,摸摸自己額頂,又摸摸自己傷腿,彷彿要將喜訊告訴它們。
樹上的知了有一陣沒一陣地叫,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鬆散的前半夜很快過去,更鬆散的後半夜來臨之前師燁裳打著哈欠起身要告辭,林森柏哎哎叫住她,“扶我上去啊!你個死沒良心的!”
師燁裳知道她這回傷得重,也就不像以往那樣跟她拿喬,走到她面前,將身子一低,懶洋洋道:“我不會扶人,扶我那身強體健的老爸都幾次扶得他要摔,還是架著你吧,傷殘人士。”林森柏心想該會的你不會不該會的你全會,手臂卻乖乖搭上師燁裳的肩,一路喊著縴夫號子給師燁裳鼓勁兒,氣得師燁裳在心中無數次將她推下樓去。
隔天,也就是六月七日,高考按時開始。
端竹知道錢林二人前夜折騰慘了這會兒睡得正酣,臨出門,乾脆也不捎聲打招呼,只在主臥門上貼了張便籤,告訴兩人她“已出門,放心”,誰知下到客廳,卻發現大門上也貼了張便籤,上書“鑰匙在車庫裡,自己挑車,別遲到。路上買一根油條兩個雞蛋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