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骨、挫骨、倒進泔水桶等這一系列動作的工本費和一票工人的心理補償費就得,你說,是不是很沒技術含量?這麼沒有技術含量的事情,她林森柏怎麼會幹?所以得讓他賴活著。不過怎麼“賴活”,那是後話,暫時不提,因為錢五行還在醫院裡,她們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咪寶總不能因為出了櫃,就連躺在病床上行將就木的老父親都不管。
“得,那你們直接進房吧,斯文一點,別說話,也別丁零當啷的把老人嚇著,我一會兒上去。”林森柏接完電話,取走咪寶手裡的酒瓶子,看看錶,“快到探視時間了,咱們上去吧。放心,你媽不敢揍你,你哥也揍不到我。”
咪寶聞言,抬起紅紅的兔子眼,看著林森柏,不置可否地啊了一聲,啊完才說:“人擺那兒,你裝裝樣子就行了,別真動手,成嗎?”林森柏點頭。她當然不會讓人把丈母孃和大舅子惡打一通。
該面對的事情始終要面對,無論後果會是怎樣。這個淺顯的道理,兩人心知肚明,偷得片刻安寧之後便手牽著手上了樓,卻哪知剛走到房門口,就聽一陣輕微而急促的腳步聲,定睛一瞧,有個小護士正從幽長走廊的另一頭往這邊跑來,與此同時,咪寶的手機在房內響起,林森柏心知大事不妙,立刻推門而入,幾步掠過屋內眾人躥到床頭櫃前,抓起咪寶的手機,一瞧來電顯示,果然是李孝培。
“你們是錢五行的家屬對嗎?快去ICU,病人快不行了。”小護士站在門口往裡喊。
屋內相關三人一聽,簌地起身,作勢要走。林森柏見狀,也顧不得接電話,頭一扭,手一抬,指著陳興國的背影,“攔住那個穿西裝的!”精英領命,半秒遲疑也沒有,門邊三人一擁而上,擋住陳興國去路的同時,兩人各攙他一臂,剩下一人將拳頭抵在他的腹間,敢跑就揍的意圖相當明顯。“誒,李醫生。錢隸筠他們已經下去了。”林森柏邊接電話,邊讓人關起房門,將指向陳興國的手指往沙發方向一挑,陳興國便被人架到沙發跟前,猛力按坐下去。
此時徐延卿和大小錢隸筠都飛也似地去了ICU,於是除了林森柏,誰也不搭理他。
李孝培在電話裡說,她今天本不當班,但接到ICU主管的電話,說她託付的病人病情突然惡化,尤其心肺功能嚴重衰竭,她便立刻趕了回來。她眼看著ICU動用了所有可行方法實施搶救,直到三分鐘前,包括她在內的幾位醫生一致認為錢五行救無可救,這才放棄了治療,通知家屬。她還說她現在就在五樓辦公室,如果需要任何訊息或者幫助,可以下樓找她。
林森柏曉得李孝培這是在表達一個“我們已經盡力了”的過程,當然她也樂得聽見“我們已經盡力了”這七個大字。向李孝培表示衷心感謝之後,她問李孝培病人神志是否清楚——這是她唯一關心的事。李孝培卻說臨終病人的事情很難講,這會兒不清醒,不代表臨閤眼的時候不清醒。林森柏撓了撓頭,看看陳興國,快步走到陽臺上,扶著欄杆低聲道:“強心劑……挑那種馬馬虎虎的就行了。”李孝培會意地長哦一聲,嘿嘿奸笑,邊笑邊說:“我算知道為什麼人家都管你叫奸商了,原來你是沒什麼空子不鑽的啊。得,一會兒如果還有必要給強心劑的話,我就跟ICU說家屬不讓用貴的。反正真正的家屬早就決定放棄治療了,沒你,病人也活不到現在。”林森柏對此表示感謝,相當感謝,由衷感謝。她覺得,這世上通曉事理的人不多了,李孝培正經算一個。接著,她問李孝培,錢五行大概還能撐多久。李孝培答,撐死也就十幾分鍾。
將聲音壓得更低,林森柏幾乎是把嘴皮子貼在話筒上說:“李醫生,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幫我個大忙,如果他迴光返照對錢隸筠說些‘不利於團結友愛’的話,你能不能讓護士衝上去給他檢查檢查,插插氧氣什麼的?我很擔心……”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可其實人在快死的時候也絕不會超脫本心的桎梏,思想境界更不可能瞬間飛昇到理論家思想家的層次,於是有所謂善言,自然也不得不是那將死之人自以為的善言,說得準確些,就是他自認為的良好願望,或忠告,但究竟是不是真的“善”——人都快死了,哪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反正林森柏是不相信能教出大筠那種兒子的老先生會在閤眼之前抓著咪寶的手,說出什麼“希望你真的幸福”這種話來,就算老先生真有這意思,他也肯定會用他“質樸”的語言將一句原本放之四海皆準的“善言”說成像“你好好嫁人,好好過日子,清明帶上孩子來爸墳前磕個頭,爸就死也瞑目了”這樣的……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是好的鄉土片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