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見多了,有些人若哭得太厲害還會留下後遺症。上星期有個快兩百斤的大男人因為死兒子哭暈過去,醒來就失聰了,這會兒還在接受物理治療呢。”
林森柏被李孝培嚇得不行,心跳越來越急,腳步越來越快,到了病房外,她也顧不得徐延卿錢大筠和陳興國就在那加床床沿直直一溜狼狽不堪地端坐著,只對站在床頭的端竹僵硬地笑了笑,而後便在簡陋的鐵架床邊袖手站定,冷靜地看著咪寶憔悴蒼白,淚跡斑駁的睡臉,十幾秒後,她轉頭詢問正在與美貌小護士交頭接耳的李孝培:“李醫生,單人病房能調出一個來嗎?需要打點疏通也沒關係,她總不能睡在這兒。”
李孝培略微想了想,取過護士手裡的卡板嘩啦啦一翻,說還有一個被預定了的,病人大概晚上才住進來,掐時間的話,應該夠。徐延卿在旁,張開嘴剛要說些什麼,卻被林森柏一眼橫得噎了回去——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就沒有必要擔心會開罪丈母孃了,“徐阿姨,您別操心錢叔叔的治療費用,錢叔叔能撐多久,ICU就供他住多久。我現在幫錢隸筠轉房間,這樣您老也可以坐得舒服一些……”這頭林森柏正朝徐延卿說著話,身後便轟隆隆跑來一打活人,統一穿著源通男性售樓員的普通西裝制服,然而高矮胖瘦各有千秋,實話實說便是長得都不怎麼樣,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能做臺前銷售的貨色。
有個無論相貌還是身材都只能用“中不溜”來形容的男人取了個立正的姿勢,在林森柏背後昂著不屈的頭顱,低聲說:“林董,我們來了。”
林森柏桃花眼一眯,柳葉眉一挑,轉身,冷臉道:“醫院裡,跑什麼?”她頗想順口加一句“奔喪麼”,但又覺得時機和場合都不允許,唯有作罷,“勞你們去一個,回酒店找前臺把我要的那三份粥帶過來,剩下的陪客人們去吃飯,”她搞敵對的立場已是明確,既然無論如何徐延卿和大筠也不會接受她和咪寶的事情,那她只好來硬的,源通大把公關專員,她不愛用,偏偏讓“反恐精英”來接待徐延卿等人,以防大筠發起飆來真的要打斷她腿,“招待好,不然飯費自理。”隨後她額線一抬,驟然換起一副明顯就是要讓人看出敷衍的笑臉,面向徐延卿等人,口氣熱情地說:“徐阿姨,錢大哥,你們也累了,吃點兒東西,回上次您住過的那間酒店休息一下吧。錢叔叔剛進了ICU,暫時不會允許探視,稍候我會派人過來輪崗值守,一有事情我立刻通知您。錢隸筠我也會好好照顧的。請你們放心。”
徐延卿因錢五行病危之事受了點兒意料之中的刺激,現在又被林森柏搞出來的詭異陣勢嚇得有些發懵,老腦筋一時做不出反應,便只呆望著大筠,似乎想讓大筠拿主意。可無奈是大筠同樣受了點兒意料之中的刺激,同樣被這等陣勢忽悠得天旋地轉,他腦袋裡那一根直不隆冬的鋼筋且捯著呢,根本來不及往同性關係上想,更何況林森柏的話有裡有外,有禮有節,周到貼心得讓人挑不出理來,他沉思片刻之後,便本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傳統思想,欣然接受了林森柏的提議,扶起徐延卿,招呼著陳興國,被人客客氣氣地領往酒店,這天之內,沒再回來,只是還時不時往醫院裡打個電話,盡他身為孝子的最後一點義務。
“端竹,你看,這就是人。”下午三點,林森柏和端竹一左一右地坐在咪寶病床兩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閒天,等待咪寶甦醒,“久病床前無孝子,這話放之四海皆準。”林森柏放下水果刀,將半個削好的桃子遞給端竹。
端竹接過桃子,答謝,可也不吃,就那麼拿著,看一眼咪寶,再看一眼林森柏,一如既往地認真道:“但咪寶阿姨不是那樣的,咪寶阿姨很孝順,她說就算傾盡所有也要讓錢爺爺多活一天。”
林森柏聞言,無奈搖頭,輕輕拍著咪寶的手背,嘴裡發出一個哭笑不得的呵音,“她能比別人強些,但並不代表她不會。她今天之所以有這樣激烈的反應,一來是因為她沒有長期在側照顧病人,心中還對病人保留著非常敏感的感情,二來是因為大家一直瞞著她,不讓她知道錢爺爺的真實病況,事情突發,遠不在她意料之內,於是激烈一點也屬正常。可如果她長久而無望地每天照顧錢爺爺,時至今日,或在不遠的將來,她也會像徐奶奶和錢叔叔那樣覺得錢爺爺的死是一種解脫——這點不因善良與否而有所改變,今後你就會懂的。”想想,自己又是什麼時候懂得這些的呢?是從爺爺病重那年開始?又或者是在更久遠的之前?
“林小姐。”端竹疑惑地看著林森柏。
林森柏歪著頭應一聲嗯,眨眨眼,等待下文。
“林小姐是不是認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