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回家。
端竹待在四樓,不曉得她回來,所以沒有出來迎接。
“你們扶我到這裡就行,我可以自己走的。”林森柏低側著頭,對送她回來的隨扈道。
她的隨扈沒有幾乎,全是軍人出身,且都是軍隊中的佼佼者,服役時間超過五年者大有人在,超過八年的也毫不稀罕,這些人在部隊裡時常要過獸一樣的訓練生活,退役之後又都做著與軍人性質相同的工作,是以他們腦袋裡缺少一根名為“體貼”的筋並不奇怪,她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從不想著多事照顧,多嘴詢問。見她自己往廳裡挪了兩步,他們便關門撤下,各自回到停在花園外的車子裡候命去了。
林森柏強忍著疼痛往裡走,一邊走,一邊滴汗。李孝培給了她兩盒狗皮膏藥,貼上去後左腿果然沒那麼痛了,但頭皮上的麻藥逐漸退去,三角型的創口被蜈蚣腳一樣縫合線硬是牽在一起,面板一道開口加十六個針眼兒,這擱誰身上都得疼得慌,特別人一疼起來就愛擠臉皺眉,那傷倒是佔了個好地方,一皺眉就有它的事兒,林森柏心內對自己的際遇展現了十分的同情,同時也嚴肅地批評了頭皮上那處傷口——撞什麼不好撞櫃角!這不跟國足那些臭腳一樣了?!球門那麼大,門柱那麼小,偏偏腳腳射門柱!有這功夫,你不會挑個軟和的地方撞?!
到該上樓梯的時候,林森柏開始發愁了,她那腿走路還湊合,上樓可疼吶。端竹明天高考,林森柏一怕她分神考砸,二怕她落下陰影今後不敢放膽去追郝君裔,所以對於出櫃捱打的事,林森柏打算能瞞就瞞,瞞不過再說,根本不考慮讓她下來幫忙。但從客廳到三樓主臥一共是六十級臺階,要真這麼走上樓,她還不得疼得像闌尾炎患者那樣滿地打滾,最後暈死過去?
滿地打滾,暈死過去……那可真是太慘了……林森柏自怨自艾,對疼死過去之狀貌浮想聯翩。然而林森柏不愧是林森柏,哪兒不好用了腦子都好用,她就那麼想著想著,突然靈機一動,有了!“滿地打滾好啊,滿地打滾不用腳!”林森柏叉腰,頗想仰天長笑,但考慮到這樣突兀的舉動會驚動端竹,於是強行忍下,只是抖著雙肩,嘿嘿竊喜,“像我這麼聰明的人,世上哪兒找去?腳不行,用手不就得了?”說著,林森柏滿面笑容地挪步來到樓梯前,小心翼翼彎下腰,扶住第三級臺階,慢慢轉身,將屁股擱到第二級臺階上,然後雙手撐地,和健康的右腿一併使勁兒,不消兩秒,她便很順利地將自己的重心挪上了第三級臺階。一看事情如此簡單,又毫不費力,林森柏可就更加得意了,嘿嘿笑著將手扶上第四級臺階……第五級臺階……第二十級臺階……第四十級臺階……第四十五級臺階……很好,在距離臥室還有半層樓的緩衝平臺上,她終於明白了什麼叫遠路無輕載,一整個人死狗般地趴在地上,一手捂著左小腿,一手枕在臉頰下,幾乎連呼吸的力量都要失去。
按理說,這樣的場景是很慘的,特別主角還是林森柏這樣一位靡顏膩理的優質少女。可林森柏不覺得自己很慘,反倒覺得累一累,心裡痛快。在地上足足趴了五分鐘後,她又恢復了元氣,咬著牙,硬是把手逼到了階梯上,嘴裡居然還唱起了歌兒:“我要揹著那重重地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六十級臺階不是萬里長征,就算再苦再累也總有爬到頭的時候,林森柏在登頂一刻心情亢奮得直想扯開嗓子大喊“I’M THE KING OF THE WORLD”,然而她嘴裡的水分已經在爬樓過程中揮發得所剩無幾,這會兒別說喊,她連歌都唱不出來了。
自覺英武其實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她兩手扶胯,用力挺直腰板,一面直立行走著推開房門,一面自娛自樂地想著自己這也算是把人類進化過程給親身體驗了一番,但就在她要關門的一瞬間,一道又細又飄,跟蚊子嗡嗡沒區別的聲音從天而降,“林小姐?是你回來了嗎?”噔噔噔,緊隨而來便是有人跑步下樓的動靜。
林森柏心裡咯噔一下,知道壞事了:別看端竹這小妮子外表闆闆正正,思想純純真真,不語的時候像啞巴一樣默默無聞,不笑的時候又有若面癱一般神情嚴肅,但說到底,她還是一個耳聰目明,天生聰慧的女孩,也許現在該說女性,又或者說女人了,可不管怎麼樣,以前自己和咪寶是欺負她沒見過世面才能把她唬得團團轉的,現在?絕無可能。這半年,她在郝家無孔不入的地毯式轟炸教育下早已不再任人消遣,從社會的最底層到社會的次頂層,她堪稱一步登天,卻又徐徐而過,食不果腹的貧民疾苦和酒池肉林的富豪奢靡都被她看在眼裡,有這樣的背景在先,她那顆心就是木頭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