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臂下的螺絲,扒掉藏在撐臂裡的資料線,以師燁裳對電器的熟悉程度,不用五分鐘就能換好。
可這會兒都到零零年代末了,想找這種古董器件談何容易。普通元器件商店肯定沒有賣,古董店裡賣的那些八成也壞得只能當收藏品了,為今之計只有掛牌求購,或上網看看有沒有誰家打算賣老機器,偏又有個要命的問題,國內是八十年代中期才開始普及錄影機的,磁頭直徑大多在六厘米左右,資料介面位置也有了改變,有能力在七十年代從國外買回錄影機的那批人大抵是計劃經濟時期的高官,而那批人,如今落馬的落馬,出國的出國,少有音訊,於是換磁頭這件看起來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可把師燁裳難倒了。
師燁裳合回機箱蓋時,心裡作想:如果張蘊兮還在……
早在師燁裳十六歲那年,張蘊兮便狡詐地在師燁裳心裡烙下了“張蘊兮無所不能”七個燙金大字,以至於三十歲的師燁裳在遇到困難時,依然會條件反射地想起那個上天摘得月,下海擒得鱉的愛人。此刻,師燁裳倒也沒有對張蘊兮的死表現出應有的悲哀。她只是麻木地想著:你怎麼不在了呢。
告訴汪媽媽自己會努力找到一個替換的磁頭,並建議她暫時先用硬碟機頂一下後,師燁裳花著一張被機油弄髒的臉回到一樓,推開臥房木門,正好看見汪顧撩起寬敞的T恤下襬對鏡自賞。
汪顧從鏡子裡看見師燁裳,兩手一鬆,柔順的布料將身體遮個嚴實,“誒?好快啊,衣服浴巾我都替你拿進浴室了,快去洗澡吧,大花貓。”
師燁裳攤開手掌,發現自己右手上滿是機油,又從鏡子裡瞄見自己髒兮兮的臉,囑咐汪顧稍候記得擦掉把手上的油漬,她便略顯喪氣地拐進就在門外的浴室,大概用了三分之一塊洗顏皂才把自己清潔到有資格跨進浴缸的地步。
“師燁裳,林小姐下午給我發了簡訊,說明晚在會館搞白色休閒服主題派對,你收到沒?”師燁裳洗澡時,聽見汪顧在外面喊,心想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不能出去說,非得隔著門喊,嘴上卻乖乖回答:“收到了。”白色休閒服主題派對,她很頭疼,明知道這是衝著她來的,可也實在沒辦法拂那顆自稱“新郎官”的粉嫩蔥頭雅興。休閒服……她好像已經有一百年沒穿過唐裝以外的衣服見人了,以至於常有朋友問她:“你什麼時候才能不學成龍?”她無奈,只好答:“穿平絨面料的唐裝時。”就連汪顧也問過幾次:“女款唐裝樣式那麼多,換換穿不好嗎?”她更無奈,喜好這種東西沒法說得清,她就是喜歡既沒腰線又沒胸線,袖筒褲筒寬窿窿,衣襬領口輕飄飄的西改女式唐裝,相熟的裁縫建議她做幾件小翻領的她都不肯,堅決維護小立領的尊嚴,害得連搭配的襯衫都得手工製造……所以,對於汪顧的問題,她是這樣回答的,“不好。”汪顧問為什麼不好,她說:“不好就是不好,千金難買我願意。”
一大票熱衷於杯葛唐裝的八婆當中,林森柏猶顯突出。早在零三年初,林森柏就曾嚴肅地對著她身上的唐裝明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換掉這身衣服的,總有一天。”她玩笑道:“你結婚那天,你讓我穿什麼我就穿什麼。”
師燁裳總認為,林森柏是隻無比堅定的淫蕩LES小弱受,結婚?哼,鬼打牆就有她的份,結婚她想都別想,更何況她還不想。
可短短四年過去,林森柏竟真的要結婚了。聽她說,送戒指是前奏而已,小派對算昭告天下,接下來……接下來的她說是秘密,但據她說,她一定會與咪寶走全一套流程,還說如果少了其中的任何一項,她和咪寶之間的關係就會像形式婚姻一樣不可靠——小奸商的孩子氣如此可見一斑。
明天穿什麼好呢?
師燁裳掬一捧水按到自己臉上,腦子裡大風車吱呀吱悠悠地轉。
要不然借汪顧的T恤長褲穿穿?剛那件睡衣就挺好,胸前還有隻撅著毛茸茸大屁股讓人恨得牙根兒癢癢的加菲貓,肯定能滿足“新郎官”的惡趣味。
說起來……汪顧剛才對著鏡子美啥呢?
師燁裳從浴缸裡站起來,擦乾身子,穿上那身北極熊皮一樣的睡衣,卻在專心扣扣子的時候突然想起十幾分鍾前躍然入目的一幕。
汪顧的左肋下是不是有一塊青?
為了求證這一點,師燁裳加快了扣扣子的速度,頭髮也沒擦乾便扛著大浴巾回到房間,關上房門,走到床邊,劈頭蓋臉地質問早已趴在床上看金融報紙的汪顧:“你今天出什麼事了,老實交代。”
汪顧挺高興,也挺心虛,高興是由於師燁裳難得那麼顯山露水地關心她一次,心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