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好。”結巴拿出一個被砸得只剩一半的碗,把蛋盛進去,伸手就管端竹要錢,“先、先付。免的你、你們跑了。現、現在油緊張,我都舍、捨不得開車。”端竹二話不說便從褲兜裡掏出錢來,笑得像花兒一樣,“那您再送我們一個蛋唄。我們真快饞死了。”
趁著結巴再次炒蛋的功夫,端竹返回院內,低不可聞地對劉玉溪交代了幾句。
一時吃過飽飯,三人便上了車。根據哪兒有墊坐哪兒的痔瘡邏輯,劉玉溪坐在前排,端竹坐在中排。上車後劉玉溪照樣嫌這嫌那,結巴結結巴巴的也說不過她,只好拿出服務精神,閉上嘴任她挑剔——他仍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如果真是特務,那他絕對是個稱職的特務。
“真悶,叔叔,開收音機聽一下唄。”劉玉溪端得嬌小姐嘴臉,就要做嬌小姐的任性事,結巴還沒答應,她就伸手按下了收音機上的開關,“誒?怎麼不響?您這收音機是壞的呀?”
“早、早壞了,我、我們這種爛、啊爛車,不能跟你們的比。”結巴應嘴。其實何止收音機是壞的,車上的電子錶也是壞的,空調則更不要提了,這種車的空調不是十年保修,而是一年保壞。端竹對此沒有疑義,因為當年鄰居李大媽家小兒子的那輛小麵包也是這德行,除了能跑動之外,絕沒有任何附加值可言。
端竹就這樣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默不作聲地坐了一程。到了斷路前,見到大批村民洶湧在兩側皆是山巒的省道上,不知有啥好事兒。結巴看起來倒不像個性急的,可停車後他第一個跳下去與同胞交流。他那些同胞一樣可憐他是結巴,也不用他費力問,直接告訴他路快透過來了。端竹沒想到路會這麼快透過來,心裡頓時喜憂參半:喜,喜的是路通了就不會有更多人死去;憂,憂有的是路一通,人龍混雜,會給偵查平添難度。
有許多村民爬到石堆頂上探看,一面自顧歡喜一面跟底下的人彙報開路程序。端竹聽見大型起重機械的聲音,不用瞧也知道開路車輛離得不遠了,為了抓緊時間排除疑點,她又回到車裡,閒閒坐著,看那前排座椅,看那壞了的表,看那蒙灰的收音機,企圖將一切稀疏平常的事物聯絡起來。
結巴看樣子是要等到路通才肯走了。因為路通後肯定是救援物資最先開進。而按常理,她們也該歡欣雀躍地等路通。所以她們不會要求結巴回到死氣沉沉的鎮裡去,再說劉玉溪也確實需要靠救援物資名正言順地吃一頓飽飯。
“端竹,他似乎沒啥疑點啊,”劉玉溪站在側面車門外與車裡的端竹低聲交流,“搞來搞去就只有坐墊乾淨得古怪而已。可他的家裡車裡都沒有裝置。廚房裡我看不清楚,臥室裡一張床,寢具,桌子。桌子連抽屜都不裝,根本不像特務所為呀,那所有東西都擺在明面上的,相片、奶瓶、藥罐、鉗子、黑膠布、小刀、打火機、鉛筆、老手電,沒了,正常得不得了,比我宿舍裡的東西還少。再說他要真是目標的話,不可能連自己車上的收音機都修不好吧?這是基礎課程啊。咱都能修了。何況是他們那些老人。對單一目標監視得過火的話我怕會打草驚蛇。”
端竹打個哈欠,點點頭,也有放棄監視的意思,“看情況再說吧。呃。。。你說的老手電是咱小時候家裡那種嗎?帶小紅點的?”劉玉溪點頭稱是。
過了大約兩個小時,這條並不重要的省道終於搶通,興奮的鄉民紛紛湧入僅容單車透過的狹窄口徑,在一段只有三四百米,卻得了血管堵塞的生命血脈上來回奔跑,可第一輛開進來的卻不是救援運輸車,而是一輛享有日本悍馬之稱的MegaCruiser。
這種車國內基本沒有,端竹卻見過兩輛。全是國安安全保障部門特批進口的。她直覺這輛車與自己有關,故而裝作看熱鬧的樣子,下車,站到麵包車邊,一面百無聊賴地玩弄駕駛座車門前的老式天線,一面看那輛車朝這邊開來。
等不到救援,鄉民似乎有些失望,但這種失望沒有延續太時間,因為有人站在“高崗”上,看見救援運輸車遙遙地拐過一處山路彎角,正超這邊開來。結巴聞言,跟其他鄉民一樣興奮地搓手,但當他回過頭來發現端竹正在嘣嘣地把車上天線當琴絃彈時,立刻站在遠處叉著腰大聲嚷道:“弄、弄、弄壞咯要、要賠!”端竹聞言,當即縮手。劉玉溪卻一步上前,帶著滿臉不屑,用嬌小姐的口氣任性道:“一根破天線,賠就賠!我們又不是賠不起!要多少錢給你!本小姐就是要拆了它耍劍玩兒!”她抓住天線晃晃,作勢要把它拆出來,結巴見狀,趕緊往回跑,端竹則在結巴抵達前,一把拉住劉玉溪,苦口婆心地勸她別這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