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次嘛,好不好?餓……”林森柏比南風還柔弱些地抓著咪寶手腕,臉上病態的紅潤蓋不住嘴角蒼白。
“四十。”咪寶作勢去按醫務呼叫鈴。
“二十五?”林森柏改口。
“三十五。”咪寶嚴肅地看著她。
“三十?”林森柏退縮地把半個臉蒙進被子裡。
咪寶轉身走到茶几邊,拿來燉盅,似乎很遷就地端著勺子說:“那就三十吧。”
林森柏敏銳捕捉到咪寶唇邊那抹笑意,在飢餓的慫恿下不顧尊嚴地張開嘴,含住咪寶倒進她口中的東西,嗚嗚問:“你本來就是要說三十的吧?”
咪寶昂起頭,揚著細眉斜眼瞄向林森柏,被她用兩指掐著的燉盅搖搖晃晃,岌岌可危,“你再說一句試試?”
151——了——
晚上八點,咪寶看著林森柏認真敲鍵盤的樣子,想給她削個蘋果,卻又想起醫生不准她吃水果,想給她擦擦臉,卻又想起半小時前剛給她擦過,想催她喝水,卻又發現林森柏正在很自覺地叼著吸管,一會兒一口,一會兒一口,一瓶礦泉水已經被她喝掉大半。
閒得實在無聊,咪寶決定下樓走走,於是她拎起掛在門後的大衣,背對病床問:“林森柏,下樓散步嗎?”林森柏愣了一下,趕緊敲完最後幾個字,點頭答:“要,躺一天難受死了。”
穿大衣,穿襪子,穿球鞋,發燒的林森柏像即將刑滿出獄的犯人一樣興奮。
民間有首《九九歌》: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春至剛好在四九後,其實也算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了。
二零零七年的春節不早不晚,恰在二月中旬,而春至是二月五號,今天。
咪寶牽著病人的手走在醫院花園裡,病人的手很燙,反倒是她的手有點兒涼,病人穿著厚重的羽絨服,她只穿著時尚的兔絨風衣,病人不得已把她的手揣進自己的衣兜裡,用抓絨毛雞崽子的力道。
“那麼雷的動作虧你也做得出來。”走到一棵不惹眼的樹下,咪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林森柏。林森柏聳聳肩,像是早料到咪寶會這樣說,“反正無雷不成書。”
兩人在樹後的長椅上坐下,咪寶盯著林森柏,林森柏抬頭看星星,被小學課本稱為“大勺子”的北斗星越看越可笑,於是她笑了出來。
冬日裡,星星總是離得很遠,不若夏天那般彷彿觸手可及。月亮很亮,這種突出遮蔽了它身邊的星光卻強調了那些遠離它的恆星。咪寶想起某位不太著名的統御學家說過的一句話:如果想讓自己顯得重要,就最好不要站在太傑出的人身邊。兩者道理同一。牛頓被蘋果砸到頭因而有了牛頓定律,由此推斷,那位統御學家很可能被流星砸過頭。
咪寶捏了捏林森柏的手,提醒她不要去舔唇上的燎泡,似乎漫不經心地開口道:“喂,林森柏,你不是一直想聽我解釋嗎?我現在解……”
林森柏搖搖頭,打斷咪寶的話,目光依舊停留在月亮上,“其實無論你解不解釋,我都相信你。只是我自己太彆扭,不願意承認我對你已經愛得那麼深了而已。現在遭了罪,算是天譴,之前不接你電話不回你簡訊,真是對不起,我太沒禮貌了。”
月光下,她還是顯得毛茸茸的,像顆沒長好的桃子。不過這年頭由於激素的濫用,桃子長沒長好,從外表上很難看出來,有些青桃子,裡面是綿綿軟軟的甜,有些粉桃子反而嘎嘣嘎嘣脆。
“你是擔心我又讓端竹轉校,所以不把郝君裔的事告訴我,後來郝君裔要收養端竹,你也是擔心我會不計得失地跟郝君裔爭,才會一直隱瞞。”林森柏左右晃了晃虛掛在半空中的腳丫,病號服寬寬的褲腳像面垂掛著的小旗,風一吹,它一動,“說起來,你才是對的。我得謝謝你,如果我當時知道這些,肯定會照你設想的那樣去做,”低下昂仰著的腦袋,她咧嘴對咪寶笑道:“不過,現在不會了。”
笑容加上說話引起的唇間運動毫無疑問地扯緊了水盈盈的燎泡,一些破皮的地方疼得很銷魂,林森柏說完便忍不住“啊”一聲,隨即慘笑著皺起眉頭。
咪寶原本滿心感動地在聽她說話,她一“啊”,咪寶暖得快要融化的心裡就是咯噔一聲脆響,趕緊掰仰她的臉就著月色檢視她的嘴,“林森柏,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懂事了?嗯?發燒果然能讓人變得聰明嗎?可是你怎麼這把年紀了還發智燒?”
林森柏皺著鼻子任由咪寶捧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腦袋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