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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霞臉上的法令紋很深,卜美麗臉上的法令紋也很深。
但法令紋長在林青霞臉上,體現的是一種歲月荏苒留下的風情,而長在卜美麗臉上,體現的則是造物主做飯時的粗心——明明要捏糖三角的,一不小心捏毀了……罷罷罷,別浪費糧食,捏張人臉吧。
“都長那麼高了啊端竹!你爸爸這一年來總說要跟你吃頓飯,沒想到今兒個就在這兒遇見你了。”卜美麗揪住端竹的手腕就往路邊的樹蔭下拖,端竹厭惡地甩開她,冷著臉嚴肅道:“請您別碰我,我自己走。”這女人不但不美麗,也不聰明,前一句說的是“總算等到你”,後一句又來搞巧遇,腦袋莫不是讓豬拱過,或是被牛頂過?
現在的端竹,已經快比咪寶還高了,因為伙食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善,她的四肢不再像文竹杆子,雖然由於脖子細,肩膀窄,看起來還是有些像竹籤上頂著的丸子,但此竹籤非彼竹籤,多少算得上肯德基裡叉骨肉相連的粗竹籤了。如此這般,她學咪寶樣子,環著手往那兒一站,氣勢上已經壓過了矮她半頭的卜美麗,所以,她不怕她。
“我和你爸爸好想你啊,你知不知道?”卜美麗貌似真誠動情地望著端竹,她欺前一步,端竹便後退一步,當她剛沾過屎的蒼蠅般骯髒,“我這就給你爸爸打電話,他知道你在一定很高興。”
端竹側過臉去,望著街道上來往行人,計算自己如果跑回校門口需要花多少時間:這裡距離學校,約半里地,折二百五十米,正常人正常跑一百米,需要十五秒鐘,二百五十米,則是三十七點五秒鐘。三十七點五秒之內,只要她不被那個“舅舅”的匕首捅傷,她就安全了,但“舅舅”尚未出現,看樣子也不會在二十五秒之內出現,所以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沒有必要作出在大街上狂奔的事情來。
“請您不要自說自話,我對見他並不感興趣,我要回學校了。”
咪寶阿姨說,女孩子,就算再討厭一個人也只能用動作,而不能用言語表達,不然會自貶身價。端竹近來把咪寶奉為偶像,把咪寶說的話當金科玉律一樣遵守著,所以她想趁卜美麗打電話的時候與她劃清界限,順便道別。可是就端竹這戒尺腦袋,你就是把她打死,她也想不到卜美麗剛把手機放回裙兜裡,她那位“父親”就不知從哪個下水道的窟窿眼裡鑽了出來,又是一把扯住她的手,嘴裡說著親熱的話,任她如何掙扎也不肯放手。
端竹急了,一張清純可人的小臉憋得通紅,“您若再不放手,我會喊救命的。”
“你是我親生女兒,戶口本上我華布舉是戶主,你連跟我吃頓飯都不肯,你喊救命啊!喊啊!就算警察來了,也只會說你不孝!”華布舉笑嘻嘻地從褲兜裡拿出那本害林森柏花了五萬買通各種關係才彌補了手續缺失的紅皮小本,手上勁道半點未松。
壯年男人的力氣終究不是端竹一個未成年小女生能比得了的,端竹可以俯視她那矮胖的父親,卻不能推開他,就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輛警車急停在五步開外的路邊,裡面鑽出的幾個警察叔叔駕輕就熟地翻過非機動車道圍欄,團圍到她身邊,勒令華布舉立刻鬆手。
華布舉不甘心,揚著戶口本喊道:“我是她親爹!親爹管教女兒,你們警察管得到嗎?沒哪條法律說當爹的不準抓女兒的手!她還是未成年!她的一切都歸我管!她現在是被人拐帶啊!她出事了你們負責嗎?她…”他說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直到他發現有警車接二連三趕到,甚至連刑偵支隊的便衣都來了。
有個看起來官階不小的中年警察邊撥電話邊往這邊走,團圍在華布舉身邊的年輕警員紛紛站退,為他讓出道兒來。
“…對,人找到了,你別擔心,好的,等你過來。”
大夏天,中年警察還穿著警察春秋服,看樣子是剛從某場重要會面中撤下。他領口露出的白色制服襯衣是警監以上高階警官的標誌,肩扛橄欖葉與兩顆四角花,二級警監,至少是個副局。站在他身後的有些個警員穿著作訓服,看得出,他們此來並非僅是執勤那麼簡單。
中年警察笑著結束通話電話,看著樹蔭下三人,眉頭一緊,臉色一變,指著華布舉還捏在端竹手腕上的手,厲聲道:“放開!”
華布舉不舉歸不舉,可他不會不識抬舉,被那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警察瞪眼一喝,他的五指便自動自覺地鬆開去,半秒遲疑也無,“我管教自己女兒礙著誰了…?”他不是個好父親,所以他不能像個普通的父親那樣挺身站在女兒面前避免女兒見到這樣會令普通女孩受驚嚇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