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見慣了這種場面,不但不去阻止,反而饒有興致地撐著下巴觀摩那姐妹兩人不斷升級的戰火,直到郝君襲耐性全失地站起身去奪被郝君裔拿走的菜碟時她才開口勸道:“郝君裔,你就讓她吃一塊嘛,一塊裡頭沒多少糖的。”
“一塊也不行,你沒看她下午吃了一堆慕斯蛋糕呢?”郝君裔的筷子指向郝君襲的鼻子,“坐好,不然我打電話給你家熊T,順便告訴她你下午吃了一整個六寸的慕斯蛋糕,然後你就等著指頭被扎針吧。”
郝君襲嘴裡原本是在用各國語言罵閒街的,一聽“熊T”兩個字立刻“咯”地變啞,朝郝君裔吹鬍子瞪眼半分鐘,最後只能認栽地坐回座位上,埋頭去吃自己面前的清水撈青菜。
“君襲,你下回想吃糖醋排骨,告訴我一聲,我用代糖做。”邢晴笑著安慰郝君襲。她也愛吃甜食,她知道不能吃甜食的痛苦。
郝君襲聽完這話,高興得差點沒跳起來。
一把攙住邢晴的手臂,眼角泛著白光瞥向郝君裔,她先是歡天喜地地朝邢晴道了謝,隨後便陰陽怪氣地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姐夫’就是好,哪兒像某些人,書呆子,冷血動物,長手長腳的大猩猩!”
郝君裔身材隨奶奶,手腳修長,一米七五,但五官隨爺爺,鷲目鷹鼻,峰眉薄唇。很少有人像她這樣渾身上下都靠隔代遺傳的,唯一能讓郝連事把她當女兒而不是妹妹的有力證據是她那柔細的頭髮,這點隨鄺水瑺,好歹也有了個“愛情結晶”的樣子。郝連事的三個孩子中,就屬郝君裔身材條件最好,郝君襲雖然也漂亮,但漂亮得不像姐姐那麼出格,也就是沒有漂亮到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步。於是從小到大,郝君襲一生姐姐的氣就管姐姐叫大猩猩。
“大猩猩的妹妹是該叫小猩猩嗎?”
郝君裔瞄一眼郝君襲,正打算夾塊糖醋排骨給端竹,卻發現端竹碗裡已經有了一整個雞腿,邢晴還在往端竹碗裡塞青菜,一副生怕端竹營養不良而死的樣子。
及近七點,郝君襲的熊T騎著拉風的二八大侉來接她回家,端竹也該把下午拉下的課補上了——郝君裔之所以能不慌不忙地帶她去買車就是因為下午端竹要上的是由邢晴任教的禮儀課。
“端竹,好好跟你大Q阿姨學,爭取為社會主義四化建設做貢獻。”郝君裔開啟電視看新聞之前心不在焉地對著端竹的背影叮囑了這麼一句。
禮儀與兩個文明建設興許還有點兒搭尬,但和四化建設是一毛錢關係也沒有的,邢晴在路過郝君裔時順手巴了她腦袋一下,讓她嚴謹些,別把端竹帶溝裡去。小孩子學政治多不容易,背死背活到頭要是弄個概念混淆答了錯題,那得多冤枉。
邢晴根本想不到端竹腦袋裡的政治概念比郝君裔這個專門搞黨政的人還清晰。郝君裔有回刻意將兩次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攪和在一起說,硬把她往陰溝裡帶,可她連書都不翻便把郝君裔駁了個體無完膚,從那以後,郝君裔便全然放心地在她面前滿嘴放炮,偶爾忘了這個方針,那個政策的還可以讓她提供語音搜尋服務。
“端竹,你應該知道我教的是禮儀吧?”進了活動室,邢晴關上門,讓端竹坐到椅子裡。
端竹乖巧地點頭,手上還拿著圓珠筆和筆記本。
“我想知道你從你錢阿姨那裡學了多少東西,”邢晴在端竹面前的書桌上攤開原有教學計劃表,上面按日程滿滿當當排列著各種名目的內容,“我跟你錢阿姨是沒法比的,她的專業知識豐富而紮實,我和她雖然是一所學校出來的學生,但自問無論理論基礎還是實踐經驗都與她相差甚遠,所以她教過的東西,我就不再教了,你只需要按她教的去做就好。”說著,她遞給端竹一支馬克筆,讓端竹劃掉計劃表上沒必要再講的內容。
說起來,咪寶也是個冥頑不靈的學究派,一般大人教小孩禮儀只會告知在什麼情況下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怎麼樣做最好,實在不行應該怎樣對付,照常理,大人們都會善意避過“儀表禮儀”、 “聯會禮儀”、 “應酬禮儀”之類會令小朋友覺得艱澀的概括性名詞,以防小朋友聽著聽著就跑了神,就算順口說出名目,也不會說得像她那麼系統,那麼深入,那麼鉅細靡遺,有時候靠說的不足以將各種關係表達清楚,她還會拿出紙筆畫下結構圖,附帶文字說明,往往幾個小時下來,那張紙上已是大標題套中標題,中標題套小標題,小標題套小小標題……總之是能怎麼複雜就怎麼複雜,要多枯燥就有多枯燥。
偏偏這世上有什麼樣的馬桶圈就一定有個合適的馬桶蓋來配它,咱們華端竹同學還就好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