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判決書下來了,執行力度也相當受限,總不能因為老爹把應該屬於女兒的房子給賣了,就把老爹關起來坐個十年八年牢吧?像端竹這樣的孩子,本來就沒有指定監護人,法定監護人再受羈押,就還得走一道選定監護人程式,法院不是菜市場,檢察官們也不是吃飽撐著的,這種死命糾結的侵佔案,無論調停與否,公訴自訴,一年半載且判不下來呢,等判下來,拆遷限期早過了,判跟沒判一樣,一筆錢了事,誰又願意沾了這閒騷。
林森柏也不是什麼好人,這種缺德事她考慮過,房子一定要拆,看怎麼拆而已。就端竹這二十幾平方的小屋子,賠多賠少都是小錢,私底下她既然捨得用十萬現鈔疊飛機,便也捨得丟個幾十萬給端竹,全當源通回報社會,捐助希望工程,問題的關鍵出在文書上,文書體現的數目雖小,幾千塊每平方,還不夠師燁裳一瓶酒,她林森柏當然也不在乎,但數千份文書摞起來,那可就是多賠上億的事情,如果端竹死壓著官面不肯賣房,那街坊四鄰便有了望風而動的機會。林森柏還沒好人到任憑端竹怎麼胡鬧都忍著的地步,如果能夠跨過端竹,直接接洽願意談價的合格權益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取之以財,亦不失為良策。但林森柏總算良心未泯,或者說稚氣未脫,之前的計劃乃是說動端竹接受源通地產提供的學業輔助規劃,出國深造,學成後進入源通即將動工興建的私立學校任職,同時由學校方面為她提供無限期員工住房…
可惜,這麼宏偉的社會主義慈善事業眼看被要這三個腦袋被門板夾過,臉被驢子踢過的混蛋給毀了,林森柏登時覺得自己兩岸猿聲啼不住,一江春水向東流,滿腔熱血情懷,呼呼付之一炬,遺憾之餘,她只能用銀行賬戶裡的數字安慰自己。
“既然這樣,那你們明天到源通來談吧,端竹,咱們走。”林森柏牽起端竹掛在膝蓋上的手腕,也不問端竹同不同意,抬腿就要閃人。
之前扭打做一團的三個財迷之所以困守於此,不外是想逼端竹受不了地自動交出房產證,一聽林森柏要帶端竹走,哪肯善罷甘休,六隻蹄子紛紛從彼此身上撤下,張牙舞爪地朝林森柏撲過來。
32——虎——
林森柏打小慣走行政路線,長大又因有錢有勢總是隨扈成群,哪裡見過此種意欲群毆的陣勢,下意識地一臂擋下咪寶,一手護住端竹,作出了“為黨國赴死,為人民赴死,為正義赴死,堪足以視死如歸”狀,只等那六隻蹄子落在自己身上。
突然,她的身後傳來一線雖稱不上兇惡,卻也氣勢霸然的女聲,“放規矩點。”
正要從林森柏手上搶人的三個財迷一聽這句警匪片專用對白,立刻收蹄,高個男子更條件反射地抱著頭蹲了下去。
林森柏木木地轉回頭去,只見咪寶不知何時已端起了平日訓小姐少爺的態度,一支裹制精良的細雪茄正在她身側指縫間吱吱燃著,眼神是難得一見的鋒芒畢露,“給你們三分臉面你們就上房了是不是?”咪寶朝前走了兩步,高跟鞋尖一下踢上高顴骨女人的膝蓋,女人站立不穩,咕咚一聲跪下去,“站起來,”咪寶厲聲,女人也就真聽話地站了起來,可女人剛站起來,咪寶又是一鞋尖踢到原處,這一腳踢得更重,女人連退了兩步,再次跪倒,咪寶將抽剩大半節的菸頭彈到她的臉上,火星飛濺四處,但沒燙傷她的臉,“你前幾天不是還去找過你的好姐妹嗎?怎麼連我是誰都不認識了?”女人只哆哆嗦嗦跪著,不敢動。
這個端竹父親後娶的女人原先是髮廊按摩小姐,從業階段沒少被區片裡的大媽媽桑教訓,她一聽見咪寶職業腔濃重的訓斥,便已明白大事不妙,且前幾天她確實也因想要重出江湖而在上班時間去找過從前的“姐妹”,希望“姐妹”能介紹幾個老闆讓自己傍一傍,“姐妹”被纏得沒辦法,只好帶她去找媽媽桑,看看能不能給她個出臺的機會,但那媽媽桑一看到她的樣子,又聽她原先是做髮廊小姐的,覺得她不夠格坐會館的臺,便以妨礙會館營業為名,讓警衛將她轟出門去——做高檔風月場的,最煩就是場館被些不三不四沒皮沒臉的人弄髒,小姐少爺的質量直接關係到場館名譽,髮廊小姐在整個小姐陣營中的地位僅比街邊流鶯高些,距離夜總會公主尚且有一段路要走,更何況是私人會館裡的高階應招,三六九等分下來,媽媽桑自然不想讓會館名聲被玷汙。咪寶將她趕出去都是客氣的,按規矩,像她這種人,只要敢踏進別的場館一步,就該被當做搶生意而打到只能扛出去。
“膽子真大,”咪寶弓下腰,挑起她的下巴,一巴掌照著她的左臉甩上去,四個纖長的指痕很快浮現在她粉白粉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