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依舊是遼闊潔淨,大殿簷下垂著鐵馬,晨風吹過,叮叮噹噹的十分好聽。唐安琪在佛菩薩面前跪下來拜了拜,倒是沒有什麼要祈求的,心裡便是想道:“願大家都安好吧!”
戴黎民看他虔誠,就也跟著跪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心平氣和的站起身來,他正要對唐安琪說話,可是忽聽廟門那裡傳來交談聲音,卻是有人回來了。
兩個人一起轉過身去望向大敞四開的廟門,就見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已然停在了門檻外面。
唐安琪從未見過這樣的虞清桑。
虞清桑一身僧衣、剃了光頭,面孔依舊殘留著清秀的痕跡。略顯驚訝的看著兩名來者,他一手拎著裝滿蘑菇的竹籃,一手領著將滿九歲的嘉寶。
嘉寶穿著小學校裡的運動衣褲,身量長得高,已然有了大孩子的模樣。眨巴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他那相貌似乎比唐安琪更美麗。
短暫的沉默過後,虞清桑放了竹籃和嘉寶,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阿彌陀佛。”
唐安琪木然的沒有做出回應,戴黎民則是趁機對著嘉寶一笑。嘉寶沒有理睬他,繞過虞清桑提起了竹籃,作勢要往裡走。虞清桑伸手拽住了他:“嘉寶,你看這是誰來了?”
嘉寶停下腳步,低頭對著地面答道:“我認得出,你不要考我啦!”
唐安琪這時清醒過來,下意識的走到嘉寶面前彎下了腰:“你……你還認得我?”
嘉寶直視著他的眼睛,顯然帶著戒備:“我認得你,可是你怎麼來了?你來幹什麼?”
唐安琪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羞愧,這羞愧幾乎讓他陷入了慌亂:“我……我……你想不想和我去南邊?”
嘉寶先是用力掙開虞清桑的拉扯,然後無言的對著唐安琪擺了擺手,提著籃子徑自向殿後走去了。
唐安琪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是個父親,而且是一名從未負過責任的父親。熱血向上湧向頭臉,他面紅耳赤的手足無措了。抬頭望向虞清桑,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虞清桑輕聲解釋道:“孩子長大了,看到別人有爹孃,自己沒有,心裡就想不通。”
然後他淡淡笑了一下:“你肯帶嘉寶走,我沒有意見。不要看他現在脾氣很大,其實他是個善良孩子,你哄他一個月兩個月,他就會回心轉意了。”
唐安琪正視了虞清桑。虞清桑眼神溫柔,表情平和,神態是從未有過的寧靜和坦然。
虞清桑把唐安琪和戴黎民引到了自己所居的禪房之中。
禪房內收拾的很乾淨,傢俱也很有限,無非是一炕一桌一櫃。炕頭高高摞起一大疊經書,炕桌上擺著紙筆,紙上文字筆跡稚嫩,想必全是嘉寶的作品。
唐安琪和戴黎民各找地方坐下了,虞清桑卻是站在一旁。看了看唐安琪,又看了看戴黎民,他開口說道:“你們來得很好。”
戴黎民對他實在無法溫和:“好在哪裡?”
虞清桑答道:“我當年做過許多錯事,有愧於二位。如今——”
戴黎民不耐煩的嘆了一聲:“唉呀,我不是來找你尋仇的,也用不著你現在賠禮道歉。我就是想把安琪的兒子帶走——我們現在過得不錯,孩子跟著我們吃不了苦!”
虞清桑連連點頭:“是的,是的,我懂這個道理。嘉寶一直不愛上學,如今到了廟裡,更是任性起來。去年我硬是把他送去了縣裡學校,可他讀了不到一個禮拜就跑了回來。念一場書,只得了一身校服和一身運動衣,這樣下去,將來是不行的啊。”
話音落下,嘉寶忽然出現在了門口,大聲說道:“伯伯!上學的事情好商量嘛!難道因為我不愛上學,你就把我送給別人?”
虞清桑邁步走到他面前,抬手摘下他頭髮上的一片草葉:“嘉寶,那不是別人,那是父親。”
嘉寶後退了一步,嗓門很是不小:“你們儘管商量好了,反正我是不會聽的!小貓小狗還認家門呢,為什麼我就應該隨便被人帶著走?伯伯,你要是把我送給別人,娘娘在天上不會饒了你的!”
虞清桑苦笑起來,簡直不是他的對手。戴黎民這時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兒子,你總在廟裡住著,將來變成和尚,可就討不得老婆了!”
嘉寶一眼瞪住了他:“我是有孃的人,你別胡叫我兒子!”
戴黎民不生氣,嗤嗤笑著轉向唐安琪:“他媽的這小子真是你的種,好這張嘴,刀片似的!”
唐安琪沒言語,隱隱覺得自己是犯了大罪,可是沒有贖罪的方法。
虞清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