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對葉知秋的幻滅與恨意,動搖了他的劍道,他開始懷疑浩然劍道,是不是真的正也,直也,剛也,烈也。如果浩然劍道是正確的,那麼修煉峨嵋金光訣的葉知秋怎麼會做出那麼卑鄙狠毒的事情?
其實兩者之間並沒有必然的聯絡,只是當時,他滿心迷惘,鑽入了牛角尖。
因為劍道動搖,他拖著受創的身體,回到了浩然劍宗,向師父曾道一請教。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他的迷惘,只能求道於師父。
曾道一勃然大怒,身為師父,如何能容忍弟子懷疑他所傳下的劍道,因為這劍道,不是他曾道一個人的道,而是浩然劍宗的開山祖師爺傳下的,代表了浩然劍宗的根本,懷疑浩然劍道,就是懷疑是宗門,懷疑開山祖師爺。
但林莫南終究還是他的得意弟子,是他最看重、感情也最深厚的徒弟,曾道一暴怒之後,還是疼惜他的遭遇,並未太過責罵,只命他面壁思過,閉關二十年,好好想想錯在哪裡,同時也順帶休養身體。
假如沒有後來發生的事,也許林莫南在面壁中會慢慢的想清楚,從牛角尖中走出來。但是首席真傳的位置,實在太招人眼紅,縱使他主動讓出了首席真傳之位,依然有人忌憚他在弟子們心中的威望。有意或是無意,與他最為交好的師弟霍莫西,把他失了元陽的事情說漏了嘴,然後那些有志於競爭首席真傳之位的人,將這件事大肆宣揚,破壞了他在浩然劍宗所有弟子們心中的威望,更要命的是,師父曾道一與二長老司長空又開始追究他被採補的事情。
這本是宗門的義務,門下弟子被害,豈不有追究的道理,曾道一還特地拉上了司長空,意圖聯合司長空,一起向宗主進言,傾全宗之力伐剿天魔宗。
二長老司長空執掌宗門刑律,生性嫉惡如仇,剛烈固執,宗門弟子被魔孽所害,此仇焉能不報,只是想要傾全宗之力伐剿天魔宗,事關重大,自然是要追查事情的始末,然後才能名正言順。
當時林莫南劍道動搖,正是迷惘彷徨時,又傷心於葉知秋的卑鄙,憤怒於他的狠毒,更存了一股自棄自厭之心,若說出前後因由,必然要牽出葉知秋,牽出葉知秋就是牽出峨嵋,他又不願意因個人錯失而讓宗門與峨嵋和天魔宗同時交惡,所以對曾道一和司長空的追究,他緘口不言,誰料到反而讓司長空看出他劍道動搖。
也許是天意弄人,註定林莫南有此一劫,這位二長老生平最容不得的就是宗門弟子懷疑宗門傳下的劍道,劍道動搖,就是欺師滅祖。如果不是師父阻攔,恐怕他當場就會被二長老一巴掌拍成肉醬。
鬧出這樣的事情,追究的本意自然泡湯,對宗門而言,背棄劍道是不可饒恕的大罪,為一個背棄劍道的弟子而傾全宗之力更加不可能,最後,看在曾道一的面子上,司長空饒他性命,事情以他自逐出浩然劍宗為了結。是自逐,不是被逐,他劍道動搖,自覺已不配為浩然劍宗弟子,只是他人不知內情,再加上採補之事被有心人傳揚開來,都以為浩然劍宗抹不下臉面將他逐出宗門。自逐和被逐,雖然前者要好聽一些,但本質上,都是宗門放棄了他。他也心灰意冷,無心辯解,淨身出宗,一分一毫都沒帶走。
病榻纏綿五十年,他的身體虛弱得幾乎不能下床,但腦子卻是清楚的,那五十年,他腦子裡想的,不是對葉知秋的恨,而是他的劍道,已經動搖的劍道,被他徹底推翻,哪怕後來他漸漸想明白,人有善惡,而劍道不分正魔,葉知秋的惡,不代表劍道是錯誤的,但既然懷疑的種子生根發芽,何必繼續堅持,即使堅持下去,他的劍道也不再純粹,那麼幹脆就連土壤帶種子一起廢棄,不破不立,五十年內,他的劍道境界幾度崩潰,甚至連劍心初定都維持不住。
最後,在葛歡的身上,他看到了新劍道的雛形。
☆、53·有欠必還陌路無因果
出身不好;修為不高;相對出身於名門大派的林莫南來說,葛歡是個不折不扣的草根。
草根是什麼?
是堅強;只要根還紮在泥裡;給點水分和陽光,它就能長得蔥蔥郁郁,再給點時間;它甚至能漫山遍野的長,也許不如樹木參天那樣雄偉壯觀;但是生命力之強;遠勝一切。
所以;劍者堅也。
是堅韌,風吹不折,雨打不死,哪怕一座大山壓在頭頂,它也能從石縫中擠出一條生路,哪怕野火燒盡,春風一吹,灰燼之中還能冒出綠芽。
所以,劍者韌也。
是仁愛,它生根於大地,於是也守護著大地,兔鼠可以在它的保護下躲避蒼鷹的利眼,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