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面色如古井不波,卻過了好久,才問了一句:“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憐星咳嗽一聲,沒有回話。
邀月見她這模樣,握住她的手腕,裝模作樣地把了會脈,道:“死不了了。”
憐星問:“姐姐,早晨,是誰?”
邀月眸色一冷:“放心,自然是千挑萬選的好男子。”
“我想看看那個人。”
邀月背過身子道:“那人已經給我殺了。”
殺了…
憐星費力地坐起,湊過去,上上下下打量她,邀月別過臉,不讓她看。
“姐姐,你的臉為什麼這麼紅?”
“你眼瞎了。”
憐星伸手戳了戳邀月的臉。
軟乎乎,熱哄哄的,一點也不像平時那樣。
邀月抓住了她作怪的手:“休息。”
“姐姐,你在害羞什麼?”憐星完全不理她,執著地要刨根究底。“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唔…”
邀月迅速地點了她妹妹的穴道,把她放在床上,擺好,拿被子壓住。
“好好休息。”
丟下這一句,施施然走出去了。
千挑萬選的好男子…
憐星覺得她應該高興的,因為她設想中的事,並沒有發生。
她並沒有,犯下那樣的錯誤。
但是心卻明明白白地,在失落著。
邀月居然放任她,與一個陌生的男人,那樣了。
邀月比她想象中要理智。
而她居然,對此很失望。
可笑不久前她還為自己放不下而絕望,現在卻又為邀月的放下而失望。
思緒翻飛間,紫曦帶著侍女們魚貫而入,扶起她,喂她喝藥。
憐星看見那苦藥,微微皺了皺眉,想起自己的處境,識趣地沒有開口推拒。
幸而紫曦非常細心,喂她喝完藥,給她含了一顆冰糖。
比不得從前各色蜜餞果子供著那般恣意,卻足以暖人心。
憐星向她感激地一笑,紫曦沒有回應,拿帕子給她擦去嘴角的藥漬。
憐星軟軟地靠在床邊,眼前的大多是從前就侍奉她的侍女,只是較以往都安靜了許多,等她喝了藥,又奉上粥品,由紫曦一口口餵給她。
吃完飯,穴道便自動解開了,憐星剛想說要起身走一走,荷露從旁邊拿來一副鐐銬,紫曦攬著她,荷露抬起她的手,先從腰間圍了一圈,再從她的手腕上圍了一圈。
憐星怔怔低頭,看見雙手上帶著細細的銀色鏈條。
光滑精緻得不像鐐銬的鎖鏈。
這鏈條將她雙手銬得緊緊的,腰間也有一圈鎖鏈與手上的相連,因此她的雙手都被束縛在身前,根本沒法抬到小腹以上。
“這是…”憐星遲疑地轉向紫曦,紫曦攏著她的肩膀,輕聲道:“這是大宮主吩咐的。大宮主說星姑娘是囚徒,便當有囚徒的樣子。”又道:“大宮主道這鏈條是極地精鋼所制,星姑娘嫁衣神功沒大成之前,是掙脫不開的,不必白費心力。”
憐星臉色蒼白,怔忡不語。
紫曦看她模樣,輕輕問道:“星姑娘方才,是想去外頭走走?”
憐星苦笑道:“我竟還能出去走麼?”
紫曦道:“大宮主吩咐,只要不出花園以外,都可以的。”伸手道:“婢子扶星姑娘出去吧?”
憐星給她攙著,木然出去。
正是大好的天氣,麗日當天,萬里無瑕,憐星久不見日光,卻被這燦爛的天色刺得眯了眼,紫曦忙扶她在屋簷的陰影下站住,叫人去打了傘來,才問:“前頭花園牡丹新開,星姑娘去不去看看?”
憐星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半靠在紫曦身上下了臺階。
殿前花園,是憐星曾至為熟悉之所,因這花園從前是憐星賞玩得多,種的都是她所喜愛的清雅的花木,如今看來,卻已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
清麗的梅花是早在她走火入魔時候便不見了的,而今芳幽的蘭草,也已經完全沒了蹤影。
從前為了養狗架起的籬笆倒還在,籬笆上從前交纏著荼蘼、刺梅等花,如今卻全都變成木香、金雀、薔薇、棣棠。籬笆邊低矮的鳳仙、雞冠、秋葵倒還在,又添了許多繁華富貴的十樣錦、美人寥、滿地嬌、葉落金錢之類,花園一角,特地闢了一處,以樹木相圍遮,專門養了數十叢牡丹。此刻正逢牡丹盛開,但見牡丹枝木高者足有丈許,大如丹盤的花朵豔麗如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