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客棧依舊只有兩間房間,邀月看憐星一眼,道:“這些客棧,都很有趣。”
王滿笑道:“小小店家,攏共只得三五間房,現下許多舉子都趕路準備明年春闈,住得滿些,也是應當。”
於是這一晚,邀月憐星,又睡在一間。
憐星作勢去催小二拿被子,邀月冷眼見她磨蹭了一刻鐘還沒出門,終於肯開尊口道:“今晚你還同我睡罷。”
憐星立刻站過來,給她捏肩揉背,十分殷勤。
這城鎮比昨日那裡又要大些,王滿買了一個大木桶放進房間,憐星親自去提了熱水,放了滿滿一桶,自己試過冷熱,方請邀月沐浴。
邀月張開手臂,憐星乖覺地給她更衣,脫到最後,見她脖子上掛著那顆黑色蚌珠恰好落在左側鎖骨的凹坑裡,將邀月鎖骨處的紅痣擋住,憐星忍不住伸手想要將之擺正,邀月一把抓緊珠子,怒喝道:“你做什麼?”
憐星嚇了一跳,訥訥道:“我瞧它歪了…”
邀月面色鐵青,喝道:“滾出去。”
憐星不知她為何忽然暴怒,目光留戀地在她身上轉了一圈,默默轉身出去。
直至深夜,憐星也沒進來。
少了一個人,邀月卻反而翻來覆去睡不著,披上衣服,直接從窗戶上飛下樓,四野靜謐,除了鳥獸蟲鳴,與旅人們的鼾聲以外,聽不到其他聲音。
也聽不到憐星的聲音。
邀月只覺一股燥鬱之氣,充盈於胸間。
又回到房間裡,從房門出去,敲了敲隔壁的門,喚道:“王滿?”
裡面的人模糊地應了一聲,片刻以後,王滿便裹著外衣出現在門口,悄聲問:“大宮主?”
邀月問他:“你知道,憐星去哪了麼?”
王滿道:“姑娘不是一直與大宮主待在一起麼?”
邀月道:“方才我沐浴,她避出去了,還沒回來,你可知她平常喜歡去哪些地方?”
王滿搖頭道:“小人從不敢多問主人之事。”
邀月道:“知道了,你睡吧。明早辰時之前若我還沒回來,你們便先去下一個城鎮等我。”
王滿應了,遲疑了一下,道:“姑娘喜歡高處,這附近有座無憂山,也許姑娘去看景了也不一定。”
邀月嗯了一聲,回到房間,照樣從窗戶裡翻出去,認準方向,一路飛掠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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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邀月惶惑地飛奔著。
記憶中似乎也有這種時候,夜色之中,黝黑的山間林下,她急匆匆地掠過那一片片怪獸般的黑影,殷切地尋找著一個對她而言,至關重要的人。
然後她就瞧見了那個人,站在曠野之中,笑著說:“姐姐輕功獨步天下,唯一可惜的,就是沒法消除影子呢。”
那時候那人倒下去的感覺太令她印象深刻,即使看到的景色並不相同,她卻也莫名地想了起來,然後一種莫名的抽痛,自胃裡升起,一直到心。
“憐星。”邀月嘆息著喚出這兩個字。這兩個字於她似乎有特別的魔力,失去記憶被衝上海灘,醒來以後,唯二記得的兩個詞,便是“憐星”和“蚌珠”。她之所以以憐星為名,便是因為,她只記得憐星這個名字。
手摸上脖頸間的黑色小珠,燥熱的感覺好像被平撫了一點,定定心神,一路向山頂行去。
無憂山雖非名山,卻也林深葉密,邀月頗費了一點功夫才到山頂,最高處有一棵大樹,旁的樹木都成林成片,這棵樹卻獨自一個立在高處,樹下密密麻麻都是掉落的枝葉,邀月一眼就看出,這不是自然掉落的葉子,而是被掌風拍下來的。
抬頭一看,憐星坐在一根橫枝上,靠著主幹,睡得正香。
邀月跳上橫枝,與憐星並排坐好。
這麼大的動作,卻連一片樹葉都沒有驚動。
憐星還在熟睡。
邀月見她如此沒有戒心,搖了搖頭,想要叫醒她,靠近的時候,才發現憐星兩眼腫得和核桃一樣,眼角猶帶著淚痕。
這等無聲不欲人知之淚,比之在她面前的流淚,又更叫人心疼。
邀月發現,她即使失去記憶,對憐星的感情,卻似乎一點也沒有變。
第一眼見到時的熟悉,看見她流淚時的不忍,見到她可愛的模樣時內心的悸動……本性裡的信任與親近如此清晰,記憶於她,反而是多餘的東西。
不僅多餘,而且,令她迷惘。
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