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時的表情。
是初次見面時的冷漠?是給他針線時的戒備?是聽他讀報時的專注?是送他巧克力時的親切?是教他給槍上油時的閒適?還是,將沾溼的毛巾放在他額頭上時的關懷?
他還問他戰爭後想做什麼,從來沒人問過他這個問題,丹尼洛夫、瓦西里、坦妮婭,甚至媽媽,都從沒問過他這個問題。
只有少校問了,當聽到他想當老師時,他說“挺好”。
挺好。
可是現在,一切都要走向終結了。沙夏做下的一切,他自己來承擔。
這一段路真長啊,長得好像根本望不到盡頭。灰濛濛的霧氣籠罩了一切,一截截傾斜的電線杆、一段段殘破的通氣管、一個個燒燬的車架子……它們在一片迷茫中森森林立,像折斷的槍,像豁口的劍,像默默無聲的絞架。
“就在這裡吧。”
領口一鬆,少校抓住領子的手鬆開了,轉而緊緊摟住了沙夏的肩,整個手臂的重量都壓在了沙夏的肩上,像張開的死神的羽翼。
一根高聳的通氣管佇立在跟前,有兩人合抱那麼粗,它被煙燻得黑黑,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迴響。
死亡從未如此逼近,沙夏還是抽泣了起來,他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他想到了媽媽,媽媽從此要失去他的陪伴,他想到了瓦西里和坦妮婭,他要做給他們的鞋子還沒做好,他想到了丹尼洛夫,他是個正直的人,他會因為他的死而陷入深深的自責。
沙夏抽泣得更厲害了。
“沙夏,勇敢些。”
時間好像慢了下來。一切都像慢鏡頭般,沙夏看到一根繩索在他眼前輕盈地拋起,然後落下,被硝煙染成鐵灰色的天空,沒有留下它一丁點痕跡。
繩子在沙夏的脖子上收緊了。
如果說,之前對少校動過的每一次殺機都是為了幫助瓦西里,那麼這最後一次,便完完全全為了自己——
求生,或者像一個戰士那樣,戰鬥。
沙夏抽出那把刀柄上鐫刻著五星的摺疊刀,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刺了過去。
刀是丹尼洛夫還給他的。沙夏第一次從少校住處回來時,丹尼洛夫沒收了它,可昨晚,丹尼洛夫又還給了他。
小而鈍的刀尖扎在少校厚厚的大衣上,像一根小草頂上了一頭巨獸。
他聽到一聲意義不明的□□。
下一秒,他的雙手被狠狠地反剪。
“沙夏,再見了。”
隨即,大地從他腳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抽離。
天旋地轉。
四下沉寂。
“沙夏,”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輕輕說,溫柔而堅定,“你就在這裡看著吧。”
“好的。”
這時沙夏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