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
老北京人喜歡隨意往椅子上一攤的坐著,管你對面是誰。不是不尊重別人,而是漫不經心,這是皇城根底下的百姓的驕傲和氣度。蝶衣因為是旦角兒,只習慣兩腿閉的緊緊的,身體側著坐,有時喝茶時精神太放鬆,竟不自覺的翹起蘭花指,是人是戲分不清了。蔡部長見他這個樣子,只當他還緊張著,就和悅的看著他說:“程同志,菜吃的還滿意嗎?你說兩句吧?”
蝶衣慌里慌張的站起來,奇怪怎麼今天都讓他發言。見眾人的眼睛都盯著自己,架勢就更像唱戲了。
於副院長在對面也笑著說:“程老師,那就好好說一說吧,讓蔡部長看看我們京劇演員的風采。”
小樓忙在旁邊給他鼓勵,嘴裡悄悄說:“別害怕,就說你心裡想的就好。”
蝶衣臉發著燒,不再害羞的搖來搖去,開竅了似的說道:“。。。。。。感謝領導的酒,感謝領導的菜。”
所有人都鬨堂大笑起來,蝶衣更手足無措了,被笑的直流眼淚的小樓拉著坐下。
蔡部長卻望著蝶衣愣住了,趕緊喝一杯酒,嘴裡不住安慰道:“挺好的,挺好的。。。。。。”蝶衣的媚氣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蔡部長想,一個人紅著臉微微笑的時候,是他最美的樣子。
每天上午九點準時在劇院排練,結束之後,地方京劇院的演員們就可以到處觀摩學習了。因為蝶衣是院裡的藝術指導,有很多事情要忙,脫不開身,小樓在別處和其他人說笑完,總回到他這裡看一眼。
“您老忙啊。”小樓對穿著戲院制服的喬叔點頭問好,“您看見我師弟沒有?”
“程老師在化妝間吶。”喬叔引領著他進去,佔據了整面牆的化妝鏡前,臉上塗了油彩的眾演員們齊齊回首,是戲文中的人生百態。
小樓站在人群裡四下望,他找到了。蝶衣那一雙蘭花手,在為一位描了吊梢鳳眼的女演員塗胭脂,胭脂緋紅,加水暈染成荷花色,薄薄的連綿著腮邊臉頰,無限的風光。
女演員年紀很輕,還是個玩心有些大的孩子,纏著老師要請他幫自己塗指甲,嘴裡撒嬌說:“您幫我抹這個。”蝶衣只好先放下手中的毛筆幫她弄,他很不好意思,又怕塗壞了得重新來,心裡緊張,頭俯的更低了,手也在抖。女演員撲哧一聲笑了:“好啦,我知道了老師,這個是這麼抹,我自己來。”
小樓走過去拍拍他的肩頭:“蝶衣。”女演員抬頭看看小樓,再看看自己的老師,為自己小小的惡作劇難為情的吐了吐舌頭。
蝶衣一見師哥來,在乎自個兒在他眼裡的面子,底氣有點不足的對那女演員佯怒道:“我替你畫了一半了,你看看樣兒,照著把那一半也塗了。我們那會兒都是自己畫的,什麼都依賴指導老師,那就是害苦了你。”說著覷個空子目光流連在小樓臉上,悄悄看他的反應。
小樓的思緒卻飄忽至老遠,沉溺在陳年往事中,一下子收不回。他想起自己迎娶菊仙那天晚上,蝶衣當場與自己翻臉,從此分開唱起獨角戲。過了兩天,上演貴妃醉酒,扮楊貴妃時要塗指甲,是包頭師傅親自把小桃紅研碎後調的,很淡很自然的山櫻粉,裡面加了金箔,一旦光線折射,立刻呈現大片細密銀光,讓蝶衣覺得自己非常高貴。觀魚、賞花、銜杯、醉步、扇舞。。。。。。最後是一記臥魚,便恰似嫦娥離月宮,色不迷人人自迷。小樓在後臺聽著滿堂喝彩無處可躲,他知道蝶衣是存心的。
蝶衣正看小樓,見他忽然歪過頭來對自己溫柔似水的一笑,頓時愣在那裡。
☆、第十一章
冬意漸濃,雪下得更多了,漫天是低低的、灰黑色的厚雲,與遠方的山頭接在一起。這季的秋梨還能吃最後一茬,果農從冰窖裡把它們取出來挑到集市上賣,用涼水浸泡,化透了外層包圍著的冰,秋梨已經變柔軟了,嚐起來清甜可口。小樓在街上晃時看到了,就買了一袋子,拿到京劇院請大家吃。
蝶衣看他來了,就和其他演員們笑他遊手好閒,“我們都快忙暈了頭,怎麼你們老生組的那麼氣定神閒?放著正經事不做,功夫都要夾生啦。”說著接過袋子探首一看,“這是什麼?”
“秋梨,特意買給你的。再不吃就下市了,只能等明年。”小樓笑道,“你放心,我們那邊一切順利,咳嗽一聲都字正腔圓,韻味深厚。”
大家見有梨吃,都圍過來,一位演員向小樓致謝:“段同志總想著院裡的人,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給送來。”
小樓得意起來:“這不算什麼,等哪天有工夫了,我給大家做菜,為大夥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