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小偷,或者說高翔很熟悉?”女警察又不明白了,要不這小姑娘怎麼知道刀片的事。她低頭看個人資訊一欄,陶悠填寫的是職業運動員。按理說職業運動員都是整體在運動,怎麼和社會上下三濫的人有聯絡?
“我到十四——九歲,九歲之前,一直都在一個鄉間藝人雜耍團,高翔也在裡頭。”
旁邊長椅上的陸黎和洪波同時抬起了頭。
“雜耍團?你沒上學?”女警察很感興趣,問題逐漸偏離原來的軌道,“你在表演什麼節目?”
“沒上學,從雜耍團出來後進了福利院,這才開始上學。我那時候,耍盤子溜空竹,但主要的還是表演卸胳膊,博取觀眾同心情,這是雜耍團最大的收益來頭。”她說得平靜,可女警察臉上的笑容卻僵住了。
洪波這才明白為什麼她的胳膊老是脫臼,他伸手想去摸煙,但還是作罷。陸黎看著陶悠的背影,她個子不算高,再加上人瘦,愈發顯得身體單薄。他突然想起上輩子,第一次見到陶悠,她不管做什麼事,開門關門,都是左手,右手總是習慣性揣兜裡。
“所有人都叫團長高叔——我不知道他的真名。高翔是他侄子,屬於在團裡作威作福充當管教打手型別。團裡所有小孩子,沒一個不被他打過。每次表演節目,我胳膊就是他負責卸脫臼。直到九歲那年,雜技團來到H市,晚上我實在受不了,就逃跑了。逃跑後遇到龍警官一家,這才開始像正常人一樣上學生活。”
“這麼多年,我沒有見過高翔,可是我記得他——我怎麼可能忘記呢?前陣子我腳傷住院,在電視新聞裡看到狗尾巷飯店新聞,裡頭的圍觀人群就有高翔。雖然他的確變了很多,可我還是一眼認出來了。”
“可是你為什麼要來找他?為了報仇?”女警察試探著問。
“沒這麼簡單。報仇都好說。他應該是你們這派出所的常客了吧?小偷,吸毒——那張臉一看就是毒癮異常嚴重的。”陶悠曲起手指敲敲桌子,“你們警察都看得出來吧?”
“這個倒是。他被扭送派出所好幾次了。”女警點點頭。
“可是你們肯定不知道,他在流浪到這裡之前,在金三角販毒團伙當馬仔。”陶悠繼續說道。
“你確定?”女警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我……雜技團你知道,流動性大,走街串巷也不好管理,正好適合人體販毒。”陶悠不自在地握了握拳,“我在從雜技團出來之前,幹這種過事情。當時警察最不會檢查的就是兒童還有殘障人員。”這輩子,她並沒有在雜耍團留到高叔進金三角的時候,但既然高叔走上了老路,這種事他一定會幹的。這麼說會讓警方更加重視追查這個團伙。
“這些事情,你應該早些跟警方說的。一個人跑去找高翔——你太沖動了。”女警合上了檔案夾。
陶悠垂下眼瞼,沉默不語。
這些事,洪波不知道。他早就聽震驚了。
陸黎也不知道。他對陶悠的過去,絲毫不知情。
而龍子衍對陶悠的過去,之前也只是單純停留在“雜技團”這樣一個模糊的字面意思裡。此時此刻,他才對這個世界並不美好的一面有了切身認識,才突然意識到,他想當的“特種兵”,他父親的職業,到底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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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子衍上午沒去學校。下午必須得回去了。
龍國偉開車直接將他送往學校,回來還得處理陶悠的事情。
龍子衍自打上了車,一直看著車外,一聲不吭。龍國偉看了他一眼,打破車裡的安靜。“到學校好好上課。這事有什麼後續我會告訴你。”
“爸,是不是我國西南邊陲是毒品重災區?”龍子衍突然問。
“嗯,黑市上大部分毒品都是從金三角流進來的。”
“西南邊陲,是哪個軍區?成都還是蘭州?”龍子衍轉過頭,看著開車的父親。
“成都。”龍國偉簡略回答。
龍子衍沉默片刻,突然開口繼續說道:“爸,你不是在成都軍區有認識的朋友嗎?可不可以聯絡一下?”
“怎麼?”紅燈,龍國偉踩下剎車,打量兒子看著特別慎重也特別沉凝的面龐。說實話,十多年來,他第一次在自家兒子臉上看到這種神情。似乎陶悠的事情讓他一夜之間成熟了許多。
龍子衍靠到椅背上,像是通知,不容商量,又像是平靜陳述事實。
“我要去成都軍區。”
☆、風雨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