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等人走到哪裡,哪裡就會起一次騷動,這騷動不是有聲的,而是無形中形成的一種氣氛的變化,所有的將士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改變他們站立的姿勢。可從他們的目光和神情上,就能感受到他們心境的變化。
這其中,有人敬佩、羨慕;有人不屑、輕蔑;也有人……面目變色。
羅銘揹著葉常安,讓葉常安的頭正對前方,他一面走,一面悄悄觀察左右兩邊。
心中無愧的,多數不過是旁觀者的心態,或許會有些動容,但都只是在臉上薄薄的浮著一層,不會深刻。
可當羅銘走到第十列第七排時,右手邊一個瘦高個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個人羅銘認識。他就是上次在朱雀街上,勒索百姓時被羅銘用茶碗砸暈的那個兵痞。
那瘦高個站在士兵堆裡,渾身哆嗦,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他不敢去擦,竭力裝得若無其事,可一張臉卻越來越白,已經沒了血色,看著比葉常安的還要慘白上幾分。
羅銘停住腳步,轉身朝那瘦高個走了過去。
他一轉身,葉常安的臉正好對上了那瘦高個的臉。瘦高個驚叫一聲,急忙掩住嘴。葉常安的屍身離他越來越近,就見一張滿是血汙的面孔正惡狠狠地瞪著他,睚眥欲裂。瘦高個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懼怕,抽出手裡的佩刀,就朝葉常安胡亂砍去。
“別找我,別找我!不是我殺你的,不是我……”
他見鬼一樣的淒厲哀嚎傳出老遠,周圍人都被他喊得心裡發毛,再看葉常安時,真覺得這屍首恐怖已極,像隨時都要跳起來咬人似的。
羅銘旁邊的趙猛早就撲了上去,掄板斧磕飛了瘦高個亂揮的佩刀。一拳砸在他臉上,怒喝道:“原來是你!”
拎著瘦高個回到點將臺前,扔給柳子期,趙猛衝那虯髯大漢問道:“你還有什麼說的?到底是我們以屍訛詐,還是你們殺人抵賴?”
虯髯大漢“嗨”了一聲,頓足捶胸,恨不得自打兩個嘴巴。衝上去揪起那瘦高個,吼道:“怎麼回事?說!”
那瘦高個讓他晃得發暈,又被葉常安嚇得夠嗆,他一向迷信鬼神,最怕這些橫死的東西。口中已經說不出整話,只是一個勁兒地喊著:“不是我,不是我殺你,是……是朱三啟殺你的,你找他,找他去……”他哭嚎起來,一時尖叫,一時亂揮手腳蹬踢,神志都不清楚了。
“誰是朱三啟?”
“回將軍,朱三啟是鐵軍中的校尉。”
柳子期沉了臉,“誰許你們擅自分什麼派系的?在西北軍營裡,只有‘前、後、左、右、中’五軍,哪來的什麼‘鐵軍、鷹軍’?”
周越興被說得啞然無語,軍中分派系,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就像文官中以同門、同鄉論交一樣,他們武將也以在哪裡一起駐防過論交。
“把朱三啟帶上來!”
柳子期一聲令下,周越興立刻派士兵下去拿人。
底下一陣騷亂,抓朱三啟時,他所在的右路軍中有不少人高聲抗議,甚至動手阻攔,不讓抓人。柳子期大怒,這個軍營真是該下手整頓了,再這樣下去,若真的打起仗來,也有人不聽將令,那後果不堪設想。
朱三啟被人帶了上來。他一路不停掙扎,口中大聲喊冤,“老子十七歲進了軍營,六次換防,六次都到了玉龍關上,不知和那些北莽韃子幹過多少架,立下過多少戰功。你們憑什麼抓我?殺個人又如何,你們這些京城的雜碎,只會安享太平,要沒有老子擋在玉龍關前面流血拼殺,哪有你們的好日子過?我不服!不服!”
此時已經有人將孟大山和葉常錫放了出來,葉常錫一見朱三啟,眼珠子都紅了,撲上去就撕打,哭道:“你還我兄弟的命來!”
柳子期讓葉常錫將事情再講一遍,指認還有哪些人參與了殺人之事。
葉常錫邊哭邊講,又從右路軍裡認出了幾個參與行兇的人。
柳子期又問朱三啟等人,除了朱三啟直言殺了人,其餘人都說沒殺。問了幾遍,柳子期下令軍法伺候,一人打了一百軍棍,再沒人敢抵賴,對砍殺葉氏兄弟之事供認不諱。
事情已經問得清楚明白,柳子期在西北軍營眾位將士面前,手起刀落,砍下了朱三啟的人頭,屍首倒地,人頭滾出老遠,柳子期厲聲喝道:“軍中軍紀嚴明,若有人再犯,此人就是例子!”
其餘人犯都暫時收押,等明日天亮,就將這些人連同管轄右路軍的一品將軍錢有慶一起,交由兵部處置。
解散了營中將士,柳子期親自送羅銘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