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綃這才轉頭,向裡頭喚:“相思。”
相思在車裡頭,始終側耳聽著洪綃的動靜,這時候聽得她呼喚,掀開車簾,便從車板上躍下來。
洪綃伸手去扶相思,冷不防給她鋪天蓋地的撲來,只得伸出手臂穩住她的腰肢,給相思的力道撞得趔趄了好些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這模樣,在旁人眼裡瞧來,就如同一對久別重逢的小情人喜不自禁。饒是江湖人士素來不拘,終究是姑娘家臉面薄,左右的嶽離宮弟子皆挪開了眼不願去看,口裡嗔罵一聲:“有辱斯文。”
洪綃攬住相思,這小姑娘一個半月未見,著實消瘦得令人心疼。兩腮少許嬰兒肥已經全然失去影蹤,原本小巧的臉頰瘦得快見到骨頭。唯有那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越發顯得大了,眼窩子卻陷了下去。
洪綃見了這樣的相思,差些沒落下淚來。
她受一丈紅的遺願照料相思,沒想照料不成,反生出這樣多的事端,讓相思平白受些苦。
洪綃心裡又是心痛,又是內疚。倘不是她承下了金默的事情,又怎會令相思落得這樣的境地?
一個嶽離宮弟子催促道:“快些走,到了歇腳的去處自有機會給你們互訴衷腸。”她的話音未落,就見洪綃抬起頭,眼眶兒泛著紅,眼中血絲隱隱,望著她們的目光,也帶著一種責難兇惡。
那弟子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旁的話來,任由二人去了。
身為女子,瞧見洪綃這樣在意相思,她們心裡如何不是羨慕的呢?
洪綃還未說一些勸慰的話,相思便急衝衝地扣住洪綃手腕,三指搭上脈門,面色驟然一變:“你的內力……”
洪綃豎起食指抵住嘴唇:“噓,這是秘密。”又揉了揉相思的頭髮,笑道:“好姑娘,往後再告訴你。”她說話本就輕細,這般刻意壓低了聲音說話,旁人也決計聽不去。
那本心法洪綃既然認定源自金默,那便與嶽離宮多少脫不了干係,這些人拘禁相思,只怕也是為此。
相思的腳踝之間連著一條細細的鐵鏈,行走之間頗為不便。相思說什麼也不願回馬車,洪綃蹲下來,將清瘦的背對著相思,向相思道:“來,我揹你。”
洪綃往常見了誰好似都一副親切和善的模樣,坐立之時,腰桿子卻挺得筆直筆直,暗地裡好像和誰較著勁。可這一回,她蹲在相思跟前,彎下了腰。
相思的一雙眼眸恰如春風過,桃花兒染了嬌俏的淺粉色,她乖巧地伏在洪綃背上,將整張臉都埋在她的肩膀。
相思的手臂箍著洪綃的脖子,雙腿置在她的腰上,兩個人就這樣緊緊地貼著。
洪綃頭一遭這樣揹負一個人,只覺得被相思溫軟的身子熨貼著,灼熱的氣息從背後傳來,好似要將她整個地籠罩在裡頭。
洪綃的腳步總是輕巧的,落在地上,似風似羽,留不下一絲痕跡。
再沒有第二個人給過她這樣的感受,肩負著一個人的重量,不使用內力縱躍,一步一步,紮紮實實地往前頭走。
彷彿走過的每一步路,都能落下一個腳印。回過頭,就能看見一串長長的足跡,從天邊延伸下來。
揹負的重量好似一種束縛,卻並不令人覺得窒息,反倒有種異樣的滿足感。
眼前分明是如此荒涼的一條街道,沒有奇偉瑰麗的景象,也沒有引人入勝的傳說,可竟然單是平常地走著,也暖得想要落淚。
作者有話要說: 真希望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我就可以十二小時工作,二十四小時看小說,四小時胡說八道,八小時睡覺,嗯,愉快的一天。
☆、鎖鏈
前方的路很長,彷彿無止無盡一般。可是人窮盡一生,能走的距離也只有那樣短。
嶽離宮的人在客棧落了腳,正是洪綃先前住的一家。
這時候天色還早,日頭還沒挪出東邊的範疇。
可嶽離宮的一眾弟子卻並未繼續往前走。
她們在叢山峻嶺之中穿行許久,剛回到自己的地盤,自然要清理整頓一番,精神抖擻的回到門派裡頭去。
況且嶽離宮所在的山頭高聳入雲,她們就是硬要走,也要走上一天。尋常弟子回山,往往天未亮就出發行走,直到夜裡才能到達門派。一行人若是這時候往上走,只怕半夜也到不了。
這一行弟子眾多,客棧裡空餘的房間不足。
尋常在客棧裡頭住下的,大多是負責採買的弟子,身份比眼前這些派出去執行任務的弟子不知低了多少。客棧裡原本住著的幾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