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恭二字想必是高湛所起,要讓蘭陵王時時謹記自己的位置,不要逾越了。她想到這裡,聲音不知不覺又黯淡了幾分,指著宣紙上的那幾個字問道:“不知長恭方才所寫……”
他執起她的手,指腹的薄繭摩挲著她的掌心,低低吟道:“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大約唯有攜手二字,才能配得上她這份心意罷。
蘭陵王一手攬著她的腰,另一手又握住她的手,在紙上寫下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這回雲瑤倒是勉強能看懂兩個字,但整個兒來說,是兩眼一抹黑。高肅在她耳旁低低笑出聲來,又握著她的手,在那兩句話旁邊,用整齊的楷書重寫了一遍。
——噢、噢,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雲瑤暗暗點頭。假如他要用詩經來教自己習字,那應該是再合適不過的。因為現在還沒有百家姓,就連啟蒙用的千字文,也僅僅是在南朝一帶流傳,還沒有傳到北齊來。
直到很久之後,院外才有個小廝戰戰兢兢道:“大、大王,段將軍派人過來了。”
也不知道那小廝在外面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高肅放開雲瑤,起身走到小廝旁邊,低問道:“何事?”隱隱有些薄怒。
小廝戰戰兢兢地道:“宮裡傳旨,讓大王速速進宮一趟,說是段將軍那裡撐不住了,要讓大王還有斛律將軍前往增援。而且還說,自從大王還朝之後,西面已經連破五座城池了!”
西面,指的是宇文覺、宇文扈一支的皇室,國號周。
前些日子蘭陵王輾轉北方四郡,又親自到西線教訓了他們一番。等到大雪封山時,才和斛律光一起被匆匆召回,說是皇帝快要不行了。但他們回到鄴城一看,皇帝明明還好得很,不過因為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想要禪位於太子罷了。
如今太子登基,朝中政權一度更迭,他就更加不敢執掌帥印了。
小廝從懷裡取出一封手書,遞到高肅手裡。手書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張狂肆意,確實像是新皇高緯的筆跡。高緯讓他快些進宮,商討對敵之策,但卻並未言說,是否要讓他親自帶兵出征。
高肅看完那封手書,沉吟片刻,吩咐道:“備馬,我到宮裡去看看。”
此時雲瑤也已經聽到了動靜,將紙筆擱下,走到前頭問道:“怎麼了?是出事兒了麼?”
高肅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溫言道:“無妨,不過是要進宮一趟。”
雲瑤輕輕噢了一聲,便沒有再追問下去。等高肅高肅離開之後,她才走回到院子裡,收拾了那些紙筆,騰出一小片空地來。隨後她翻出十五枚五帝錢(偽),口中吟誦著玄奧的字句,又以一種極古怪的姿態,將銅錢一一拋擲在了地上。
其位高,高不勝寒。
其勢危,危危欲墜。
她連起三卦,卦卦都是一樣的爻辭,剎那間感到遍體生寒,連高肅悄然離去都忘記了。
高不勝寒、危危欲墜……再聯絡到前日高緯的那些話,還有史書上白紙黑字記載的那些言辭,即便再是懵懂,她也已經能猜測到了:高緯容不下高肅,日後那位鴆殺高肅的皇帝,多半就是高緯。
雲瑤心裡一驚,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但高肅已經策馬走遠,再也追不上了。
她擔心高肅,便分出一道淡淡的影子,一路追了過去。這回她沒有在陽光下顯出身形,而是像一縷透明的霧氣一般,一路飄到了北齊皇宮前。她想直接和高肅說話,但因為自己本體還留在王府裡,又不能過分輕舉妄動,便唯有焦急地在皇宮面前遊蕩,尋找合適的時機。
片刻之後,高肅和一位年紀頗長的將軍,一左一右地策馬前來。
那位將軍看起來有些眼熟,似乎正是當日在皇宮前,與高肅一同前來的斛律將軍,斛律光。
如果這位斛律將軍也在,那她就更不能去找高肅了。
☆、第23章 北齊|娘子胎裡帶毒
雲瑤一直等到午間,才看到高肅和斛律光一起,從宮裡走了出來。
他們走到宮門口便分開了。高肅從侍衛手裡牽過馬,沿著夾道走到大街上,隨後便翻身上馬,一路馳騁到城郊的一處莊子前,才停了下來。雲瑤想要叫住他,但又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便一直跟到了莊子邊上。
那座莊子有些古舊了,連門上的朱漆都斑駁了不少,顯然已經有了些年頭。
莊子裡靜悄悄的,只有一位老僕守在門邊上,正坐在樹下打瞌睡。
高肅上前叩了叩門,破舊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