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一步地走近皇帝,劍尖點在地上,“嗤啦——”地劃出響聲。
皇帝冷靜地站在龍椅旁,神色平靜地看著她。
“陛下,您有所不知。”她笑得輕鬆,似乎是想要跟長輩交談的好侄女,“臣之所以能被封為定安侯,正是因為臣的軍功。可是臨州地方平安,哪裡來的反賊能夠攻進王軍守衛森嚴的王宮呢?”
“對,對,就像您想的那樣,是臣引著亂軍殺進了王宮,那敵軍的人頭也許您不知道是誰,哎呀,臣真是罪過了,臣上報的殺敵軍功那兩個敵首,就是您的手足,和您的侄子,我的父王和王兄,甘陵王楚鎮、世子楚照啊!”
“雖然不是臣親手殺的,可是卻是臣親自下令殺的,雖然面目全非,可是到底還算得上功勞,所以臣就拿過來跟陛下邀功了……”
她停下腳步,偏過頭,譏笑:“臣其實早就是殺兄弒父的罪人,早就要下地獄了,若是今日臣走不出這乾元殿,那請陛下先行一步,臣定追隨陛下於黃泉!”
“呵,”她臉色一變,呵笑道,“陛下只怕是,等不及了——”
抬起手,眼神一凜,手腕一轉,長劍刺向皇帝——
“咻——”
“叮——”
“咔嚓——”又是一聲雷響,掩蓋住了離弦箭聲和箭頭擊偏伏龍劍的聲音。
鮮血,順著長長的劍身,流向劍尖,滴在地上。
一滴,兩滴。
楚照輕輕撥出一口氣,抬起手,食指輕彎,拭去嘴角溢位來的血,把喉嚨那一陣濃重腥甜的鐵鏽味,重新嚥了回去。
她看著那支箭準確無誤地射擊偏自己的劍,然後跟自己的肩膀擦身而過,射進柱子裡,尾羽兀自抖動不停。幾乎還能感受到那支箭破口而來的響風聲,激起白皙的脖頸一陣寒戰,背後,一片發寒。
她微微勾起嘴角,望向皇帝右手邊的一個小門。
門口,楚潯一身白衣,手裡還拿著代表天子的玄金色蟒筋雕弓。
而殿外,響起嘈雜混亂的腳步聲,還夾雜著將軍指揮的喝令、齊齊拉弓的聲響、鐵甲急促碰撞的聲音。
外面的火把光亮,幾乎可以照亮整個皇城,即使是這種瓢潑大雨,也無法使之黯然。
鼻尖有溫暖猩紅的液體流下來,滴在楚照穿的青色衣襟上,渲染出極為豔麗的色彩。
壓抑在胸腔的血腥,也慢慢地湧上喉頭,擴散在嘴裡,連唇齒也鎖不住,再次流下嘴角。
時間,原來已經不夠了。
她想,秦淮會不會生氣,自己的擅自做主?
楚照從懷裡掏出錦帕,想要去擦,卻想起這一條是楚潯之前為她包紮傷口的,捨不得弄髒,又小心翼翼揣回懷裡。換了另一條,擦拭鮮血。
“潯兒,你來了。”皇帝淡淡地看著楚潯,再回頭看著楚照手裡的劍,以及地上那楚照自己流的血。
楚潯放下弓,慢慢走了過來,望著對她微笑的楚照,垂下眼簾道:“子錦,你輸了。”
輸了麼?
楚照卻不在意,把沾滿血的錦帕丟棄在一邊,手一鬆,“咣啷”一聲,沾著自己的血的伏龍劍閃著寒光,落在白玉石的地上。
“阿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會這樣輸給你。這次是讓我讓你的。”她無所謂地輕笑。
楚潯低頭看著她指尖一點一點滴在地上的血,一陣恍惚。“我知道,你的決定,我猜到了。”
她的聲音很輕,沒有喜怒,反襯殿外兵馬調動的聲響刺耳。
楚照道:“陛下,臣沒有要冒犯您的意思,如果是殺您的話,”她望著楚潯,微微笑著,“看來臣猜得很對,懷槿果然在這,等著臣。”
“子錦。”楚潯走近她,站在她面前,伸手為她擦去嘴角不斷湧出來血,“你這又是何必。”
楚照的視線逐漸模糊不清,眼角紅色的液體開始沿著臉頰流下來,慢慢地化為一條紅淚,染得整張蒼白的臉變得詭異。
“陛下,臣還有些遺言,需要跟懷槿說,請陛下應允。”
皇帝猶豫不決。
“父皇,您先移駕到朝陽殿,兒臣會把一切都辦好。”楚潯的話,依舊是不冷不熱。
皇帝看了楚潯一眼,又看看楚照,什麼也沒說,腳步一深一淺地離開了乾元殿。
楚照流的血,已經止不住了。她只能一遍遍地把湧上來的血吞回去。
她很想再多看她心愛的人一眼,哪怕是一眼。
她努力地睜大眼睛,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