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我到底哪裡做的不對?”
龍雲驕一走,樓越便恢復了日日出山。
勾陳照例要跟,樓越杵在山界邊良久,那神情像要趕勾陳別跟著,又像想要勾陳跟著似的。
如此情狀勾陳便又聯想到話本里思春又羞怯的小娘子,樓越如此這般,便有些像。
話本里說對付這種小娘子最好的方法是死纏爛打。
於是勾陳生搬硬套,死皮賴臉的跟著,樓越居然真沒往死裡趕他,和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又是遠又是近的,樓越到底要怎樣?
真是磨人得緊。
勾陳用排兵打仗的智慧順捋了另外一些樓越怪異的反應:比如樓越會站的遠遠地問他想吃什麼;會日日熄燈後到他房門口悄無聲息地轉兩圈;日日清早,再到他房門口站一站。
很多次勾陳甚至以為樓越會隨時撞破門衝進來。
衝進來幹什麼?
勾陳挺下/流地想,大晚上大早上的還能幹什麼。
常年征戰練就了勾陳的異常靈敏的五感六味,於是他還能感受到樓越時時追著自己的目光。可每每他轉身確認,見到的總是樓越一本正經在做別的事。
身手不錯嘛,夠快!
種種怪誕難解的表現讓勾陳把事情不得不往往歪的方向想,於是他拿了面鏡子照了照自己,鏡中男子劍眉星目,俊朗丰神。
想他當年也是和青華並稱風流倜儻二帝的偏偏佳公子,他努力回憶了萬年來天庭多看過他兩眼的女仙,然而毫無所獲。他一萬年都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頭,眼裡從未有過女神仙,壓根未曾注意誰多瞧了他一意,誰又遞給過他秋波。
所以,報應來了?他現在要他被一個男子遞秋波?
勾陳想:若是樓越的話,倒是求之不得。
勾陳在想這一通事時,正臥在風動石連的大樹上吹風。
樓越在崖上練劍。
勾陳望過去,樓越正舞到釜底抽薪一招,揚起一片塵土,有兩麼僥倖的一顆小塵土飄到他天帝大人的眼睛上方,他懶得去撫這顆樓越撩起來的塵土,任那顆小塵土迷了眼,身子晃了晃,若是常人,這樣非得掉下樹去不可。
一個念頭忽然蹦出來:他不是一直追著我看麼,我若從樹上掉下去,他會不會過來接我?
想到就做,勾陳像模像樣哎了一聲,聲音是升調,身子卻往下掉。
電光火石間,他身體自我防禦的本能未及啟動,就被一個懷抱接住了。
樓越,真的,來接他了!
樓越在空中接住他,許是因為太急,未借任何力,也未使用法力,全憑拳腳輕功,一個迴旋便輕飄飄地帶著兩個大男人的重量落到崖中。
話本中此時通常有兩人深情對望的橋段,而樓越連看都不敢看勾陳一眼,動作輕柔而迅速地放下勾陳,一個起躍出了崖,轉眼到了海上。
又徒留勾陳一個人在原地。
勾陳不可避免地聯絡到上次樓越在床上落荒而逃的情景。
一段時間以來種種莫名其妙匪夷所思錯綜複雜地排列在勾陳腦海,隱隱中有一條線,能把它們串起來。
樓越莫名地對他親近,忽冷忽熱,忽近忽遠,受金白二龍刺激後的劇烈反應,以及再不敢近他的身……
慢慢理出些頭緒——離得遠時,樓越會想近些,比如坐到鄰座;離得近些,樓越會掙扎著拉遠一些,比如從鄰座坐到對座;若再近些,樓越便會一副痛苦掙扎的樣子,嚴重時甚至要把自己打暈。
到底是何可怕之物,讓樓越要對自己下那種重拳以求得掙脫?
那條串起線索的線,似乎和距離有關。
既然事關他勾陳,那麼,問題很可能在他勾陳身上。
樓越是要掙脫他麼?
要掙脫他還不容易,樓越現在就在日日避著自己,他已經淪落到快要連樓越正臉都瞧不上的地步了。
那麼,樓越要掙脫的便不在他。
剩下的,便是在他們之間的什麼。
他和樓越之間有什麼?除了那點勾陳底蘊,便是那根仙契。
勾陳底蘊一直都有,樓越建樓以來從不見有何異樣。
唯剩那根仙契了!
勾陳腦海裡某根弦錚一聲嗡鳴,他蹭的一下跳起來——不會罷!
勾陳頭一次被自己嚇得連一向指點江山的手都顫顫悠悠,扯出胸膛裡系在自己身上的仙契這端,定睛一看,眼白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