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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商橒還在藏書閣看《孟子》,顏路提著一盞燈,推開了藏書閣的門,初春的寒氣一下子就逼了進來。炭盆裡飛出幾點火光,一陣陰暗明滅之後發出幾聲噼啪聲,商橒捂著嘴咳了一下,抬頭看了看眼前的白衣男子,她笑著說:“掌門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你看……他今天教了我好多,如果不趕快複習完,明天又得去面壁思過了。”

藏書閣內燈火通明,將顏路手裡的微弱燈光掩蓋了去。他轉身將門關上擋去一夜春寒,不一會兒室內又漸漸溫暖起來。撫著商橒的肩,他說:“阿橒,其實你不用這麼努力。”

商橒頭也沒抬,看著竹簡上繁複華麗的小篆,“不努力怎麼行?我可不想當一個文盲啊……無繇,難道你喜歡不通詩書的女子?”

將毛筆從商橒手中拿開,她這才將目光定在他的身上,由於抬頭說話有些費力,她示意顏路坐下。顏路看了看她抄寫的竹簡,良久之後他的眸光在燭火裡有些深邃,商橒以為他會有話想要對自己說,可是等得她都快睡著了他也沒說一個字。

於是她又想提筆開始寫,顏路的手卻在此時覆上了她的手。商橒有些微的錯愕,剛想問“怎麼了”時,卻被顏路拉進懷裡——那是她一刻也不想離開的懷抱。

“阿橒。”

商橒在他的懷中抬眼,她很喜歡聽顏路喊她的名字,很溫柔,讓人覺得如果能將時間永遠停止在這一刻,用什麼去換都是值得的。他看著她的眼說:“阿橒,為我學這些,很辛苦罷?”

商橒撲哧一笑,眼光流轉,她不知道自己在顏路心裡到底是怎樣的形象,反正……應該不是很好?用手圈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無繇怎麼會這麼說呢?一點也不幸苦,我啊……覺得這樣很好很好。”

“哦?”顏路低笑,“那為何不要我教你,偏要去師兄那裡?”

商橒稍稍退開了一點,臉上有讓人不易察覺的微紅,“因為……呃,因為……如果是你教的話我哪裡有心思學?”

“為何我教就沒心思?”顏路眼裡又升起了商橒熟悉的戲謔,被看穿心思總是有那麼一點難為情的,縱使商橒自詡臉皮有城牆的厚度,也抵不過顏路的一兩句話。

商橒又將臉埋進他的白衣裡,悶悶地說:“你總是取笑我!”

“呵呵……不逗你了,跟你說一件正經事。”顏路撫著她的背,她在他懷中坐直了身子,充滿好奇地問,“什麼事?”

顏路雖然才說了不逗她,可是眸子裡一點也沒有不逗的意思,他沒有正面回答商橒的問題,反而反問道:“阿橒,難道你都不想嫁給我麼?”

“……”

商橒覺得自己老臉能跟人類的某位近親的屁股相媲美,其實她一直想得很簡單,就是能陪著他,能天天看見他就心滿意足了。至於嫁給他……貌似她還真沒這個包天的色膽。也許是觀念太過根深蒂固,她總認為這個時代是不會允許有這樣逾矩的行為,或許就連掌門伏念那一關都過不了。

商橒的臉由紅轉白讓顏路覺得有些奇怪,他抬起她的臉問她怎麼了,商橒說:“無繇,你連我家是做什麼的,都有什麼人都不知道,甚至……甚至你還沒有見過我的父母,按照《周禮》,不是還有一套繁瑣的程式麼?難道這些你都可以不在乎……?”

相對於商橒的忐忑,顏路倒頗為平靜,他既然能說要娶她,就一定不會太去在意禮教。他臉上依舊保持著那淡淡的笑意,他問懷中的女子:“阿橒,如果是你,你會在乎麼?”

商橒沒弄懂,“什麼如果是我?”

顏路解釋說:“可還記得上次就在這個藏書閣……你和掌門師兄辯論何為‘詩言志’?你說詩不僅言志,還應該緣情,所謂‘詩緣情而綺靡’。”

屋內燭火噼啪一聲,炸出幾點火星,商橒嚇了一跳,顏路撫著她已長得很長的頭髮繼續說:“先祖孔子曾說詩可以興觀群怨,然而你卻說詩緣情……你知道,這是多麼尖銳的對立?”

商橒其實很後悔上次那麼說,畢竟時代不同,文學觀點總會因時代的進步而進步,倘若伏念也生活在陸機所處的魏晉南北朝,或許他也會贊同甚至是提出這樣的觀點。如今秦才一統不久,戰國文風猶存,雖也是一個民族融合的時代,又怎能與魏晉相比?

所以商橒最後還是去了伏唸的居所向他道歉,然而伏念卻望著院外的那株梅樹對她說:“商橒,你說梅欺霜傲雪,不與百花爭春,但換一個角度,它又何嘗不是孤芳自賞?儒家秉承先賢遺志,又怎能只學寒梅氣節,而忘了天下蒼生。”

窮則獨善其身,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