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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點了解,也是值得慶幸的……可惜,我明白得太晚,有很多話都來不及說……我從來也沒有想過,哪怕是一句責備的話,也想……再聽一次。”

顏路深深凝了商橒一眼,知道她又在想家,就讓商橒先坐在淇澳居院子裡的案几旁,烹一壺茶,水不一會兒便沸騰了起來,帶著清新的香味,跪坐在她的對面,他捧著她的臉,語聲溫潤:“阿橒,你說或許自己再去回不去那個遙遠的家,那麼,便留下來罷,安心地留下來。”看著她的腰間還繫著他的玉佩,顏路神色裡帶了一點自責,“是我不該提及咸陽……”

“不,不是。”商橒立刻打斷了顏路的話,在她的記憶中,顏路從不會這樣說話,她甚至以為也許顏路真的是一位被貶謫的仙人,凡塵於他不過匆匆數載,待芳菲盡褪時,他會重返瑤宮,或於榣山撫琴,或在清流賦詩。

“是我自己太煞風景,怎能怪先生?”商橒拿起木勺為彼此皆滿滿倒上一碗茶,青綠的茶,淡淡的香,白霧繚繞間似乎看見了那時她還年少,依偎在外公的身側,他正思索著一盤棋,而她則是在一旁為他靜靜添置一碗新茶。

商橒笑笑說:“外公很喜歡下棋,最喜歡玩兒的,呵,莫過於大盤滅國了。”

“大盤滅國?”顏路微微側頭,不解問道,“何意?”

商橒臉上的笑意暖暖的猶如這初夏的陽光,她解釋說:“七國任選兩國,比如黑為秦,白為魏,黑棋勝,便是秦滅魏。是為大盤滅國。”

才剛抬到嘴邊的陶碗,在聽見商橒這一番話之後又放了下去,顏路極為有興趣地問:“倘若魏勝秦敗呢?”

商橒做了一個鬼臉:“那麼我就倒黴了。”

顏路亦笑:“為何?”

商橒道:“魏勝秦敗,必有原因。我不懂棋,所以……也就只能像那天對韓信先生分析那樣對著外公說一番,每每說完,他必說我強詞奪理,可是我也很無奈啊……不強詞奪理,如何解棋?”她雙手一攤,顯示著她真的很無奈,顏路以手點著她的頭,兩人相視一笑。

“那麼,良與師兄就來一盤阿橒所說的大盤滅國,如何?”

門外竹籬忽然響起張良的聲音,商橒嚇了一跳,顏路則是一臉淡然。像是早就知道他站在那裡似的,張良信步走來時,身上依舊帶了淡淡地嶺上梅花的香味,商橒自動讓位,見顏路並未拒絕張良的約戰,就去屋裡將棋子與棋盤拿出,置於他們之間,她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一板一眼地說:“大盤滅國,開局。兩位先生,請先定國號。”

張良執起白子,看著顏路道:“韓國。”

顏路拿起黑子在棋盤左上三三位啪地一聲輕響,抬眼看張良,輕輕吐出兩個字:“秦國。”

張良微愣,商橒為他添置新茶的手也凝滯在了半途。別人姑且不說,身為張良的師兄,顏路自然是知道他這個小師弟心裡到底是在想些什麼的,曾經他還小的時候,就曾拉著顏路的衣袖撒嬌似的說:“師兄,如果我跟沫兒一樣就好了,不是長子,就可以不用承擔很多責任。”

想想這句話,早已匆匆過去了數十年。秦滅韓的那天,他早已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長成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雖然嘴上說著不是長子就好了,可是他的努力全看在顏路的眼裡。不管是習劍還是念書。

在得到秦兵壓境的訊息時,他與他便馬不停蹄地往韓國都城新鄭疾馳而去,可惜終究是晚了一步,他們到的那日,韓國,早已被劃歸為秦國版圖的一部分。張丞相府邸亦是火光一片,唯有白髮蒼蒼的家老還守在門口,見他們到來,他老淚縱橫。

顫巍巍地將手中用厚布包裹著的東西交給張良,深深一躬之後轉身便撲向了身後的一片火海。張良只來得及抓住他的一片衣襟,呲啦一聲,殘布在他手裡於風中輕輕飄蕩。顏路還記得,那時韓國下了整整半個月的雨,有人說,那是上蒼在為這個新亡的國家垂淚。

厚布里包著的,是張氏一族世代流傳的凌虛,凌虛清雅絕塵,不染塵煙,劍鋒薄如蟬翼,劍紋更是典雅端方。從那日起,張良就變了,在料理好宗族事務之後,他散盡了所有家財,僅攜凌虛與他回小聖賢莊,就連伏念問起時,他也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沒事”。

秦國以短短十年時間,摧枯拉朽般地橫掃天下,然而在張良眼中,它不過是一盤根基不穩的棋,只要稍加推波助瀾,便能掀起狂風巨浪。這些年來,他藉著遊學名義四處結交豪傑遊俠,或許那一天真的會來到,只是顏路卻希望他能認真地去考量,而不是憑一腔復仇的怒火,讓他自己也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