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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第八個清晨,抱著甘梧在紫雲峰上轉了一大圈,忍不住歡喜的說道:“他回望川界去了,再沒什麼能拘束他了。”然後他把甘梧舉在面前,輕聲道,“他從此再不會覺得一丁點兒的不快活了。”
他說著說著,便露出了一點兒都不快活的表情來。
甘梧歪了歪頭,心想人類真是複雜的生物。
之後掌門來了一趟,知道謝道已經離開了,倒也沒有說些什麼,只是輕輕拍了拍荊淼的肩膀,對他笑了笑,叫他放下這些煩心事,交給自己處理。荊淼這才想到自己在主殿內說的那般信誓旦旦,如今謝道走了,定然給掌門添了很大的麻煩。
之後卻也的確沒有任何人來糾纏荊淼,與他說什麼跟謝道有關的事情,他又回到瞭望星閣。望星閣的弟子好似比他還要緊張的多,謝道幾乎成了一個禁語,誰也不準提,誰也不準說,偶然提起望川界,都好似踩著貓的尾巴一樣。
荊淼倒也明白,眾人無非是覺得他可憐,心生同情罷了。
天地君親師,偏又生正邪二字,謝道入了邪道,荊淼作為徒弟,繼了他的位子,卻又不得不大義滅親,哪還有比這更造化弄人的事情。
其後也如往常一般,平平淡淡的,玉清榜上又多了幾個散修,君侯還是一如既往,沒有什麼蹤影。謝道那事之後,荊淼再沒有出過天鑑宗,倒是虞思萌日漸長大,愈發脫落的清麗秀美,兼之天資絕倫,在眾修仙門派之中,便也有了一些名氣。
荊淼對這些倒也渾然不在意,虞思萌年紀漸長之後,她自小同荊淼謝道生活,後來又在百花峰上修行,脾性雖不是十分冷清,但對他人卻也不假辭色,連同青梅竹馬的神玖,也沒有半分好臉色,只是對著荊淼時,才乖乖巧巧,好似二人還如當年懵懂孩童時一般。
與荊淼不同,虞思萌天賦異稟,她所行之路,所見的一切,自然也比荊淼要開闊許多,各大宗門之間的比試論道,她也皆都去參與過,有時奪冠,有時稍次一些,好勝之心強的很。
白欒花倒不介意這個,荊淼也貫來不多管虞思萌什麼,她既有這樣的本事實力,旁人爭她不過,自然是他們自己的問題。只不過有時候瞧虞思萌刻苦到了近乎嚴苛的地步,荊淼也實在有些不忍心,便偶在見面時,勸她多玩樂些,這日日修行,本也枯燥。
虞思萌趴在桌子上,寒暑十載,她如今也正當二十芳齡,是個再漂亮秀美不過的女郎,荊淼將近四十,卻還如從前一般模樣,絲毫沒有一點改變。她仰起頭,瞧著荊淼給她擺弄神玖送的小布老虎,撇撇嘴道:“師兄,我要是更努力些,是不是師尊就可以早些回來。”
“你說什麼?”荊淼愣了一愣,將那小布偶託在掌心裡,好似又回到那個花燈之夜,謝道捧著那個老虎肉包,眼睛亮晶晶的,璀璨如浩瀚星空。
虞思萌自知失言,便閉口不說了。
荊淼將那小布偶擱在籃中,淡淡瞧了虞思萌一眼,只問道:“你想說什麼直說就是了,跟師兄還需要這麼吞吞吐吐的嗎?你說的好與不好,難不成師兄還會怪你不成?”
“我……”虞思萌抿了抿唇,張口道,“我只是覺得,我要是更努力些,更厲害了,旁人就不能欺負你了,師尊也可以回來了。”
“誰同你說的。”荊淼神色微寒,他近來不大束髮,看起來有些隱世之人的逍遙自在,低低道,“你是聽誰說的?”
虞思萌搖頭道:“沒有誰同我說,只是我自己知道。”
“你自己知道!”荊淼幾乎要發怒了,但瞧著虞思萌天真可愛的臉,又不忍心,只覺得十年前那翻牆倒海般的痛苦又一塊湧了上來,逼得他有些想吐,“你又知道些什麼?他入了魔,再不是師尊了,他……他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虞思萌看著他,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眨了眨,忽得傷心起來道:“師兄,你為什麼這麼說話,連你也不信師尊會回來了嗎?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大家不明白,才這麼想,怎麼你……你也是一樣的。”
荊淼看著她,好似看著十年前的自己一般,心中又痛又憐,怔怔坐在椅上,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喉中好似吞入一塊金子,卡著幾乎叫人窒息。
“你有向上的心,這很好。”荊淼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師兄一生修為,最高不過是金丹了……”他又想起自己妖怪的身份來,忽生惆悵之心,下面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虞思萌此一生之中,最敬重的人莫過於荊淼了,自幼她便由荊淼撫養,後來到了百花峰,荊淼也時常對她有所照拂,方才縱然傷心,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