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沉吟,問夏侯瑾軒道:
“哪邊?”
夏侯瑾軒一怔,不解他意,自入山起,便覺奇怪,二人不採舊路,乃摸索前行,已不知何處,尚有多遠,何故信他?
姜世離一握他手,夏侯瑾軒回神道:
“……右邊,大抵是迷瘴,左前繞行。”
他捫心自問,當真無解?
但有曲折兩難,一經試想,腦中自然呈現,而思忖連連種種,他與這聖山,究竟是何關聯——
夏侯瑾軒急喘口氣,畢竟不善拳腳,一路顛簸奔走,此時已顯疲態。
姜世離聽出他不適,足下稍稍一頓,復又加快腿腳。
此時身處險境,前有虎狼,後有追兵,容不得半分停歇,豈可因小失大!
夏侯瑾軒最怕他垂首顰眉,無關快慰,而是從來勉強,這性情經年未變,想來三歲看老,所言非虛,苦笑一聲,嘆道:
“姜兄,我受得住。”
他早已不是夏侯府上公子,二十年風雨滄桑一人走過,無人言說,亦無人懂得。
這點苦,夏侯瑾軒吃得起。
“……好!”
一聲好字,落地有聲,應有豪情壯志,亦有昔時慨嘆,由姜世離道來,卻是多少情誼,不予細說。
直至雲崖之上,身後再無人聲。
二人驚覺不對,回身已不及,夏侯瑾軒一聲驚呼,似墜入霧中,無從著力。
姜世離渾身一震,冷眼四周,但見一派豁朗,夏侯瑾軒喜道:
“姜兄……是這裡——是這裡!”
桂輪浮天邸,秋葉臨寒水。
冰樹灑落花,紫氣霧中來。
如斯奇景好比夢中驚幻。
“姜兄,快!”
夏侯瑾軒奔上前去,滿面欣悅,殊不知二人早已鬆開手。
他在前敦促,姜世離卻惟有苦笑,邁不出這艱難一步。
無非便是如此。
他向他伸手而他始終抓不住。
兜兜轉轉二十年。
“姜兄?”
夏侯瑾軒遲疑一聲,是否錯覺,山澗迷霧又深重幾分,似有微光,落在二人咫尺之間。
姜世離一嘆,早已料到,他向後一眼,神情微動,在前者呼喊中轉身離開。
那雲霧愈來愈重,深得彷彿已不見人。
為什麼?
夏侯瑾軒想問,雙手卻敲打在濃霧上,方才驚覺,二人之間那堵無形之牆。
“這是……?!”
半步之遙,強將彼此阻絕。
他出不去,而姜世離,進不來。
背光處,魔君負手卓立,一派雍容,分明魔息鼎盛,然則眉宇糾結,額首隱隱閃動,似不堪掙扎,又極力抗拒。
藥力將盡,留待他時日無多,至不濟護得夏侯瑾軒萬全,亦不枉此行,而今恐怕心有餘力不足,自來此處,那感覺便愈烈——
想來並不陌生,且一直殘留他身中,伺機而動。
“姜兄,這是怎麼回事?”
夏侯瑾軒不甘,姜世離分明知曉,緣何不曾坦言?
“……它在保護你。”——相反卻在抗拒我。
姜世離隱隱疲倦,一貫沉穩聽來遊絲氣弱,也罷,說與不說,本無分別。
夏侯瑾軒一凜,覺出自棄意味,一時大駭,以姜世離心性,半魔不足安生,豈可置之,究竟為何?
他背心寒涼,陣陣顫慄,心頭不祥,道:
“為什麼說它在保護我?你進不來……你……”
便是夏侯瑾軒自己,亦說不下去。
並非姜世離不欲進來,而是無法,他被這堵牆,嚴嚴實實拒絕在門外。
束手無策。
一時惶恐,記起長老曾言,此處五靈鼎盛,原非尋常世界,上古生靈不具肉身形體,後廣納聖山靈氣,方修得正體。
聖山……紫氣?
夏侯瑾軒一震,心念電轉,頓悟他與姜世離——不,是姜世離與他、與少部分跌入此間生靈不同,他是……
魔。
“姜兄,別放棄……一定還有辦法……一定!”
他堅通道,殊不知正是他的不願、不甘,逐一將心緒乃至力量,推向滿峰。
靈力於身中不時激盪,拂過水麵吹縐一池漣漪,嘩嘩聲中漫過兩膝。
夏侯瑾軒捶打四壁,而姜世離遙望遠山,髮膚細微戰慄,從適才起,便能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