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本就命賤,哪裡抵不上呢?”顧知還好笑似的挑了他一眼,“公子難道對我還有別的什麼期盼?”
謝羽生呼吸一窒,半響,冷冷道,“知歌,退出五十丈。”
顧知還默默聽著影衛撤開的腳步聲,最後向謝羽生點了點頭。
“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麼要離開我?難道你喜歡上別人了?誰!”
顧知還像是發現了什麼上古怪物般盯著謝羽生的臉。
他是認真的嗎?顧知還驚駭地想,究竟他是太高深莫測還是太蠢不可耐?
這個問題註定要伴他終身,哪是一時半刻能想得清楚的。
良久,他笑了出來。
“原來公子對我抱著這種心思嗎?”他站起身來,“公子只是公子,小的只是您救來的僕從,主僕之間,哪裡有情愛可言呢?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微末之身,不敢稱士,承蒙公子錯愛了。”
他轉身步出房門,體貼地拉上門扉。
謝羽生聽見他呼喊顧知歌回來繼續盡他的保護之責,刻意放重了免得驚嚇到常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他們終究會離他而去。
有什麼關係呢?
謝羽生瞥了眼饅頭,這等粗陋之食,日日做出欣悅之意騙自己吞下去,也不過是權宜。
他招來衛兵,要他們邀楊將軍前來一敘。
北上之戰,刻不容緩。
他要在楊素謙打出戰績來之前,在勝利的碑石上重重刻下自己的姓名。
沒錯,柔然最終失敗,只能是因為晉王謝羽生圍魏救趙,動搖他們的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力挽狂瀾。
他沒時間為這點小小的得失思考下去。
是夜,天水之南。
一行人牽著馬,揹著行色各異的武器,鄭重地與前來送行的楊素修話別。
“諸位義士此行為國為民,恩義如山,我沒別的可多說的了。且飲了這杯薄酒,待到得勝歸來之日,再為諸君盛宴歡慶!”
這行人領頭的黃裳女子輕笑作答,“是,那時必與將軍好好慶祝我大燕山河之美、百姓之勇,也祝將軍此去旗開得勝!”
這女子正是九微宮主卿曉鍾。
她身邊紅衣冷顏的紀無憂摩梭著腰間鞭子,“也正是時候讓你我完成這一場比試,看誰能摘得那蠻子頭領的首級,誰便是這一代的勝者!”
眾人大笑,飲盡殘酒,擲杯上馬,不顧而去。
顧知還赫然正在其列。
楊素修目送他們蹤跡消失於夜色之中,嘆了口氣,吩咐左右,“回去吧,不要向殿下告知江湖義士們南行之事。明日一早我們便拔兵北上,也讓柔然人嚐嚐妻離子散、十室九空的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六章
九月,西北的戰事可謂倏忽萬變。
晉王帶軍痛擊柔然後方几支落單的軍隊,打得他們前線的部隊人心浮動,各部的汗王為該不該回撤救助同胞而爭執不休,幾與堅持南下的柔然大汗勢成水火。
西南方向的前線,自楊素謙領軍抵抗後,柔然軍隊更加難熬,一連十天毫無斬獲。
然而,冥冥之中有什麼使得兩軍註定不能在這個秋天對峙下去。
九月十六,柔然大汗被人刺殺於萬軍之前!中軍旗落,柔然軍心潰散,紛紛望西北而逃。
“你給我撐住啊!”紅衣的女子抱著個人,騎在烏黑的駿馬上,後面用繩子牽引著另一匹馱著物什的白馬,策馬狂奔,“這麼多人,居然被你小子撿了便宜,你要是敢這麼死了,看姑奶奶不扒了你的皮!”
紀無憂甩著鞭子,打得馬腹上道道血痕;馬兒吃痛,更加蹄下如有風雷。
她的臉上滿是血汙,黑褐色亂糟糟地糊成一團,只有兩道淚痕下來,衝出臉蛋雪白的本色。
她抱著的人咳了一聲,低低作答,“你們都是外行,刺殺暗算,哪能和我相比。”
紀無憂狠狠瞪他,卻止不住眼淚簌簌而落。
這一行十九人,多是江湖上名門正派世家望族的少年兒女,唯一年長的乃是蘇然。
他們潛進柔然中軍,直刺大汗,個個以一敵百、置生死於度外地戰鬥到最後一刻。
蘇然身中百箭,劈殺至刀折,拔箭刺敵,士卒皆不敢近,以箭雨埋之。
他終於可以用血洗淨那一半柔然血統帶來的恥辱,含笑而亡。
洪烈白衣成了紅袍,右手拇指生生折斷,遂換左手使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