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百多年的歷史,院牆和樓宇歷經歲月洗滌,斑斑駁駁,盡顯滄桑,立在階下,就能聽到細微的誦經聲和木魚聲。
爐煙繚繞,嫋嫋越出牆外。
梵準準在門前站定,雙手合十,虔誠跪拜,那是極為稔熟的、從容的動作,雙眼微閉,口中默唸經文,稍稍有些凌亂的碎髮拂過面龐,陌生的沉靜的氣息縈繞他周身。
廖衛忍不住退開一步。
少年跪在地上不動,清清冷冷道:“我認得你,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廖衛生平極少數不知所措,眼下居然也啞口無言,暗自埋怨一番那個不靠譜的男人,自己趕時間撂挑子走了,把他留在這收拾,這不是埋汰人麼。
但他也不敢在梵準準跟前損圖堯,想來想去,就從圖堯的身份開始講起好了,在此之前——
“準準兄弟是不是先起來比較好?”
梵準準不應,還是垂眸,維持著那個姿勢。
廖衛咳了兩聲,只好蹲在地上,把那個男人裡裡外外扒了個底兒掉。
原來圖堯這名字其實叫的人不多,世人多知道的是圖高軍——從一品護國大將,六軍統帥。
他出身自將門,在家族裡排行老五,十二三歲便隨父親轉戰於邊境各地,十年前圖老將軍戰死之後,圖堯屯兵西北,長駐關外,不斷與西契、良氏、郎厥等國開戰,立下赫赫戰功。
今年開春,朝中有人勸諫,國庫空虛不宜再動兵戈,應削減邊關守軍,並彈劾圖堯擁兵自立,割據一方,更懷疑他裡通外國,賣主求榮,要求召回圖堯,削去他的兵權,軟禁在京城。
但圖家軍功至偉,軍中威望甚高,豈是一幫文臣可以輕易撼動的,皇帝折中了一下,沒收了圖堯的兵權,宣稱他長年征戰舊傷復發,特赦去鳳陽郡養病,無詔不得入京。
於是圖堯就帶了兩個親衛跑到沽州城隱居了,他不喜歡張揚,想著隨便尋個景緻不錯的地方住住就好,沒料到,遇見了梵準準。
可見人與人的緣分,當真玄妙。
此次鳳陽郡發大水,西契和良氏捲土重來,還捎帶上兩股小勢力,想像十年前一樣從朝廷那裡討到便宜,然而圖堯不是他父親,和當年不可同日而語,所以最後是輸是贏,還未可知。
梵準準聽他講完,站了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終於吝嗇地看他一眼,“你今後都跟著我麼?”
廖衛悻悻的,“將軍讓我跟著你。”
梵準準“哦”了一聲,“那就走吧。”
兩人進入禪衡寺,老和尚還在,見到梵準準回來很是高興,寒暄過後就安排他們住下來,寺裡有留給一些香客住的地方,他們沒有推辭,廖衛倒是捐了不少香火錢。
“聊表心意。”他笑道。
梵準準沒攔他,也沒謝他,只是說:“你如果心夠誠,就跟我一起誦經。”
廖衛開始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答應了,第二天跟著梵準準從早唸到晚,受不了了。
梵準準隨他去,自顧自做著這些外人看起來很枯燥無聊的事情。
世人皆求勝,他只求他平安。
鳳陽郡的大水最終還是害死了不少人,整個八月都是賑災的訊息,九月,邊關告急,戰事吃緊,再也瞞不住了,流言如潮水一般湧進關內,老百姓惶惶不安。
有時候聽說勝了,有時候聽說輸了。
梵準準不知道圖堯領軍打到了哪裡,只是聽說應該已經出了邊境。朝廷運送糧餉的車馬從邱陰城經過,廖衛託他們給軍中送信,報告梵準準的安頓事宜。
征戰期間就算是將軍也不能外寄家書,但是不限制送進去,假如你能找到門路的話。廖衛是將軍親衛,大小也算個軍官,有令牌在身,押糧官也不敢為難。
十月,鳳陽郡的洪水退了,全郡安穩了很多。
十一月,天氣突然轉冷,大軍退守邊境,戰事膠著。
梵準準一日一日,不厭其煩地誦經祝禱,不論什麼樣的訊息,不論是真是假,他僅僅聽過,不放在心上,但廖衛還是時常把打聽來的事情告訴他。
十二月,六雲關外冰封千里,茫茫一片。
邱陰城下雪了。
梵準準站在廊下,抬頭望天。
廖衛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封信,不勝欣喜地湊到他跟前晃了晃,“嗨,準準,將軍的家書哦。”
梵準準無比訝異,一把奪過來,“真的?!”
廖衛看他急切的樣子,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別聲張,回屋看,